本报记者重返叙利亚：“一场白热化的消耗战”（第一现场）

　　两个半月后，本报记者重返叙利亚，发现这个国家的情况不但没有任何好转，冲突的烈度反而加剧了。民众对战争愈发厌倦，他们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遍布岗哨的回程路

　　当航班飞临叙利亚上空时，记者身旁的一个小孩天真地问了一句：“我们会不会被打下来？”

　　在短暂离开叙利亚两个半月后，本报记者再次踏上了返回叙利亚的征程。由于首都大马士革国际机场因战事关闭，记者选择了先飞黎巴嫩，再通过陆路进入叙利亚的路线。航班上分发的全是阿拉伯国家的主流刊物，在叙利亚问题上清一色地亲反对派，其中《中东报》上的一个标题令人印象深刻——《反政府武装距离攻下大马士革机场仅剩一公里》。黎巴嫩军队在靠近黎叙边境的地区增设了检查哨所，前往叙利亚的道路上汽车寥寥无几，但对面进入黎巴嫩的车道要繁忙很多。当地时间12月1日下午3点多钟，记者进入叙利亚境内。

　　在前往大马士革的高速路上，几乎每隔一两公里就会有一个检查哨所：几个持枪士兵、几包沙袋、一个路障。天气渐寒，士兵们的服装早已不那么讲究，很多年轻士兵围着围巾，在瑟瑟的寒风中发抖。例行的检查并不细致，只要不持其他阿拉伯国家的身份证，叙利亚人和中国人基本上笑一笑，就能通过。司机乌斯玛说：“最近政府在大马士革周边抓获了大量来自境外的阿拉伯武装分子，所以检查的重点不在我们。”与此前进入战时利比亚感受不同的是，叙利亚的士兵们没有过分紧张，或许他们感到胜券在握，也或许他们是还没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大学毕业生。

　　本来一个小时的路程，记者的车却走走停停，跑了两个小时。在临近大马士革城区的时候，记者得到消息说大马士革的互联网恢复了。司机乌斯玛赶紧把这个消息电话告知了他的妻子。他说，没有互联网的这几天，他的妻子几乎要抓狂了。近几日，一直有传言反政府武装在围攻大马士革周边地区，通讯与互联网的突然中断更加深了民众的猜疑。3天来，大马士革全城似随风摇摆的稻草，不知未来会何去何从。乌斯玛认为，互联网与通信都是政府刻意关闭的，虽然这对战事会有帮助，但他觉得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进入城区前，记者看到了装有防护装甲的坦克车，以及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残骸。

　　冲突的烈度加剧了

　　沿高速路进城，首先经过的马扎区是本报驻叙利亚分社所在地，因为此地多战事，分社已转移到别处。夜幕下，记者看见通往分社的几个路口早已被大石墩与铁栅栏层层围住，靠近伊朗使馆的地方，还有几栋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楼房，立在原地无人整修。没走多远，一座隶属于军方的大楼墙壁与玻璃也被炸出一个个大窟窿，紧邻着的另一座大楼还亮着灯，有人照常在里面工作。新华社驻大马士革记者姜铁英告诉记者，在过去的两个月，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安全局势又恶化了，危险随时可能发生。为防止类似爆炸袭击，叙利亚政府在市内通往要害部门的道路上加设了水泥防护路障与检查点。“这项措施将大部分车辆与政府机构隔离，一定程度上预防了爆炸案件，但同时又造成大马士革城内堵车现象的加重（见上图，本报记者焦翔摄）。”

　　由于武装分子不断获得防空武器，政府在大马士革及周边地区已经很少使用武装直升机，而是直接出动“米格”战斗机，对藏匿在郊区的反政府武装实施清缴。记者感受最明显的就是，在大马士革，只能听见飞机呼啸而过的声音，却看不到它的踪影，同时炮击与爆炸声较数月前也明显密集得多，显然冲突的烈度加剧了。“11月中旬至今，我每天都可以在大马士革市内听到几十声炮击，最多的一天有上百响。”姜铁英说。

　　入夜，记者落脚的酒店里举办了一场婚礼晚宴，由于安全原因不便外出，这对夫妻的婚纱照就选择在酒店幽暗的楼道里取景。层层的安检让前来赴宴的人们感到疲惫，而本该9点钟才开始的宴会，8点刚过就已经有客人离席回家了。现在，大马士革夜里不安全，人们早早就回到家，街上连出租车都很少见。酒店经理提醒记者，不要离开酒店走得太远，因为反对派正在距离市中心五六公里的地方活动。

　　战争还看不到终点

　　商人塔里克对局势的发展表示悲观，“起初，民众们多数有明确的立场，但随着战争带来伤亡的加剧，出现了越来越多像我这样的中立人士，对战争充满厌倦”。塔里克住在大马士革郊区，他说，那里发生的真实情况既不像政府说的那么安宁，也不像反对派说的那么混乱，“现在叙利亚不但处于一场真实的战争中，也陷入在一场新闻战里，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尽头”。对于未来，他表示茫然，但他庆幸家里9个兄弟姐妹中，还没有一个人因为战争而离世，“我们不打算逃往别的国家，因为一旦家里没人了，财产就会在一夜之间被掠夺一空”。

　　在飞机上，黎巴嫩政治学学者法塔赫在谈及叙利亚时说，叙利亚冲突初期主要源于民众的贫困与对变革的诉求，但随着冲突的升级，教派因素逐渐浮出水面，并被引导成为主导这场战争走向的核心问题。周边及相关国家，如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和伊朗等国的介入，更加深了这场冲突的教派色彩。“北约没有表现出像出兵利比亚时那样的干预热情，叙利亚冲突将会成为一场白热化的消耗战，这是包括军事、经济、能源、意志以及大国政治在内的一场整体实力的较量。”法塔赫说。

　　叙利亚《民族报》2日刊登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是关于政府补贴大饼的报道，称在黑市上大饼的价格已经上涨了近一倍；第二条关于汽油，叙利亚从当天起每升汽油涨价5叙镑（1美元约合65叙镑）。酒店周边的快餐店老板2日告诉记者，目前叙利亚餐饮商的整体收入较冲突前已经减少了一半以上，如果战争继续，民众的生活将越来越艰难。

　　（本报大马士革12月2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