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调整:参议院两党领袖接管谈判
B方案的失利使得谈判脱离了原有的轨道,白宫和众议院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使得参议院成为在新年到来前最后十天里主导谈判的唯一选择。奥巴马很清楚,如果在参议院重新展开全面谈判很难避免重蹈覆辙,因此白宫决定采取主动,缩小谈判的议题范围,将对低收入者与中产阶级延长减税和延长失业者救济福利作为两条必须达成的目标列入最后的谈判议程中,而改革社会福利和削减公共开支推迟到新国会会期讨论。
12月26日,在经过一个短暂而不安的圣诞假期之后,国会领导人会晤决定正式由两党的参议院领袖主导后续谈判。27日,奥巴马提前结束休假从夏威夷返回华盛顿。28日,奥巴马同国会领袖在白宫会谈,就最后阶段的谈判进行磋商。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里德此时与众议长博纳爆发了激烈的口角。里德批评博纳在众议院采取“独裁式”的统治,比起达成协议他更关心保住自己的议长职位。博纳反唇相讥,称里德应该“少说话,多立法”。奥巴马出面表态称,对最后时刻达成协议保持谨慎的乐观。在谈判的最后时刻,双方应该停止无休止的争吵而专注于推动协议的达成。
最后攻坚:拜登力推协议达成 遗留难题推迟争论
当众议院于12月30日(周日)中午宣布复会时,参议院已经开始由里德和麦康奈尔主导的谈判。为了扭转不利局面,代表共和党的麦康奈尔决定先发制人提出方案,关键点包括:1、大幅削减社会保险等政府开支项目;2、延长失业救济福利;3、取消国防和其他公共项目的大幅度开支。其中,后两点是为了达成第一点而提出的让步条件。麦康奈尔孤注一掷希望在削减政府开支上做最后的努力。在减税门槛问题上,共和党倾向于设定为年收入45万美元的个人或55万美元的家庭,民主党希望的门槛为年收入36万美元的个人或45万美元的家庭。这些分歧也迫使可能的“里德-麦康奈尔”方案陷入僵局。麦康奈尔不断要求民主党提出回应方案,并批评民主党议员没有达成协议的紧迫气氛。
迫于无奈,30日中午麦康奈尔放弃同里德的谈判,转而直接寻求拜登的介入以取得突破。拜登有着三十余年在参议院工作的经验,他在最后时刻接手谈判,为最后协议达成起到了极为关键的推动作用。从30日中午开始的24小时内,拜登与麦康奈尔接连进行了三轮长时间的会谈,双方逐渐达成一致。在减税问题上,双方各自再度让步,将门槛设定为年收入40万美元的个人或45万美元的家庭;在削减开支问题上,双方同意将该问题推迟一定时间,在国会新会期继续谈判解决。至于推迟的期限,共和党希望是三个月,民主党倾向至少为一年,不过双方的分歧已经不大。
奥巴马于12月31日下午1点半在白宫发表声明,称双方距离达成协议咫尺之遥。但这样的乐观情绪招来了共和党议员的强烈批评和反讽。参议员麦凯恩称奥巴马这是在炫耀尚未到手的又一场“选战胜利”。他表示,令人十分遗憾的是身为总统,奥巴马一直没有展现出坐在谈判桌前努力进行跨党派协商的诚意。民主党也有部分声音认为奥巴马此时的言论是在帮倒忙。
就在协议迫近,各方都充满乐观预期可以在新年前找到避免坠落“财政悬崖”解决方案之际,众议院却突然泼了一盆冷水。12月31日下午4点,众议院宣布当天不会就任何有关“财政悬崖”问题的议案进行表决,并在当晚6点30分左右休会,预计2013年1月1日中午复会。
毫无疑问,众议院这一决定无论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有着重要的影响。从政治策略方面看:第一,如果参议院在12月31日临近午夜表决通过法案,众议院几乎没有时间赶在午夜前进行表决前的审议。仓促投票将会引来众议院跟从于参议院的议论,影响众议院未来的议事地位。第二,由于1月2日是112届国会会期的最后一天,且是财政开支削减正式启动的日期,如此一来众议院可以审议参议院版本协议的时间仅有1月1日从中午到午夜的12小时。压缩众议院审议的时间将对参议院造成压力,必须考虑众议院提出修正案的可能,因而使协议内容势必平衡众议院的诉求。第三,由于1月1日起,美国既有减税措施正式终止,美国民众的税负水平自动上升,因此国会再进行谈判已经是在协商“减税”而非“避免增税”。这种政治含意上的差别,是以“减税”为经济政策核心的共和党乐于见到的。
从经济冲击方面看,众议院这一决定实在是兵行险棋。美国将不可避免的事实上(或技术上)坠落“财政悬崖”,尽管可能只是很短暂的时间,但是这将对金融市场造成深远的影响。从直接短期效应来看,根据一项经济研究报告,由于对“财政悬崖”问题的担忧,美国的消息信心指数12月大幅下跌6%,是2011年8月美国信用评级遭遇下调以来最大的单月降幅,而在10月时这一指数才刚刚创下四年来的新高。另一项数据更直接说明了美国的消费零售业受到的冲击。从10月30日至11月24日这段一年中包含感恩节假期和“黑色星期五”在内最重要的购物季,美国的消费者只比前一年增加了0.7%的购物开支,相比之下,2011年的消费额比前一年增加了2%。显然今年的数据非常不理想。
众议院宣布休会就将所有的压力全都压在了参议院身上,拜登与麦康奈尔最终的会谈结果将直接决定这场谈判的结局。12月31日晚9点,拜登来到国会山向民主党参议员介绍他同麦康奈尔刚刚达成协议的内容,以寻求党内议员的支持。尽管有部分民主党内的保守派认为拜登没有坚守住减税门槛而威胁要投反对票,但是在整整两个小时的闭门会议之后,支持“拜登-麦康奈尔方案”的力量已成为主流。在距离新年不足一小时之际,国会预算办公室在加紧处理和完善相关法案的技术细节。里德预计该法案将会获得强有力的支持,众议院国会领袖也表态称一旦参议院通过相关法案,他们会在众议院就该法案进行审议和表决。
1月1日凌晨约1点30分,在明确了投票规则之后,参议院就“拜登-麦康奈尔方案”进行了唱名表决。投票结果为:89票赞成、8票反对、3票弃权,法案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通过。具体到党派方面:共和党议员39票赞成、5票反对;民主党议员48票赞成、3票反对。共和党议员支持度近90%,民主党议员支持度更接近95%,体现了极强的两党合作意愿。
除了表决通过法案外,参议院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宣布在第112届会期内,也就是1月2日第113届国会会期开始之前不会再进行任何表决,从而复制了一天前众议院采取的冒险战略。如此一来,众议院将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完全接受参议院通过的法案,表决通过并送交奥巴马签署;要么否决该法案而导致整个谈判以失败告终。而且,对众议院而言,提出任何修正案与否决该法案没有任何区别,因为参议院已经不可能就修正案重新进行表决。这就迫使众议院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一方面,如果表决通过参议院方案,那么共和党控制的众议院就不得不接受该方案中众多利于民主党的条款,这将被视为重大的政治挫败而得罪支持者;另一方面,如果提出修正案或者否决参议院方案,那么众议院就要承担导致美国坠落财政悬崖的全部政治责任,全体美国民众都将面临更大幅度的增税,因而得罪更多的选民。
1月1日中午,当众议院复会之后,副总统拜登再次来到国会山,向众议院的民主党议员逐点介绍参议院法案内容,凝聚党内支持。共和党团也连续安排了两次长时间的闭门会议进行磋商。在各自党团会议结束之后,众议院少数党领袖佩洛西呼吁众议长博纳直接就参议院版本法案进行表决。共和党内曾有议员提出应该以修正案方式坚持纳入削减政府开支的内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类意见逐渐被边缘化。
1月1日晚8点40分,众议院议事规则委员会首先就投票规则进行了表决,随后展开了约一小时的辩论。晚10点40分,众议院的唱名表决开始。最终法案以257票赞成、167票反对、8票弃权,超过简单半数而获得通过。具体到党派方面:民主党议员172票赞成、16票反对,支持率超过90%;共和党方面85票赞成,151票反对。值得注意的是,众议长博纳和预算委员会主席瑞恩都投了赞成票,多数党领袖坎特则投了反对票。
最终,长达157页的《2012年美国纳税人减税法案》(American Taxpayer Relief Extension Act)于1月3日经奥巴马总统签署正式生效。该法案要点包括,在税收方面:1、永久性延长对年收入40万美元以下的个人和45万美元以下的家庭布什政府时期的减税方案,对该收入门槛以上的群体从现行的税率35%上调至37%(克林顿政府时期为39.6%);2、对年收入45万美元以上的家庭,将资本和股票投资收益税从15%上调至20%;3、对年收入25万美元以下的个人和30万美元以下的家庭,限制个人税收豁免项目及抵税金额;4、不再延长工资税减税,全体美国劳动者的工资税将统一从4.2%上调至6.2%;5、500万美元以上的遗产税税率从35%上调至40%。此外,原本于1月自动生效的1100亿美元自动削减开支计划延期两个月执行,相关开支削减将由增税及其他项目开支削减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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