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托马斯：向十位美国总统发问

2013年7月19日早晨，海伦·托马斯在她位于华盛顿的家中辞世，这一天距她93岁生日只有16天。美国总统奥巴马当天发表声明，称赞海伦?托马斯为之后数代的女性记者打开了机遇之门，打破了阻挡在她们面前的障碍，同时让包括他在内的多位美国总统均不敢懈怠。

海伦的一生已成为一座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峰。作为女性新闻工作者的先驱，海伦以过人的执着、勇气、正直和激情诠释了职业良知。她赢得了尊重甚至崇拜，也招致了愤怒与毁谤。人们对于她一生中最大的亮点几无争议：在超过半个世纪的职业生涯中，她曾当面向从肯尼迪到奥巴马所有十位美国总统直率发问。

不久前的一天，我曾再次来到白宫吹风室。在第一排中间位置的座椅下方，我看到一个灰色金属标志牌。上面标着“海伦·托马斯”。海伦就曾坐在这里在每次总统吹风会时首先提出问题，最后标志性的说上一句结束语：“谢谢你，总统先生。”

就是在这里，身材矮小、有着一双黑眼睛的她用低沉的声音向尼克松发问：什么是他结束越南战争的秘密计划；向里根发问：美国有什么权力入侵格林纳达；冷战结束后，当老布什总统宣布美国军费将保持不变时，她又发问，“那么敌人是谁？”强烈反对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她曾说，小布什是美国历史上最糟的美国总统，小布什为此甚怒。海伦曾因此向小布什书面致歉，小布什虽然接受了她的道歉，但在三年间没有给她提问机会。一旦小布什在一次吹风会上给了她提问机会，海伦就是在这里立即发问：“我想问你，总统先生，你决定入侵伊拉克导致数以千计的美国人和伊拉克人死亡，为美国人和伊拉克人带来一生的伤痛。所有的开战理由最终都被证明不是真的。我的问题是，你到底为什么想要战争？从你进入白宫的那一刻起，还有你的政府、政府官员、情报人员等等，你发动战争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你曾说原因不是为了石油，不是因为以色列和其他别的原因，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此后，海伦与小布什一来一往，步步紧逼。

就是在这里，有着“总统折磨者”的海伦赢得了多位总统的特殊待遇。1997年8月4日，克林顿总统在海伦77岁生日时为她送来生日蛋糕。2006年8月2日，小布什总统走下台来提前祝贺海伦生日快乐。2009年8月4日，奥巴马也在这里向海伦送上蛋糕，祝贺她89岁生日，那一天，也是奥巴马本人48岁生日。

海伦曾说，我尊重总统办公室，但我从来不对我们的公仆抱有崇拜。他们应该告诉我们真相。“9.11”事件后，在“爱国主义”的大旗下，常驻白宫的记者明显不敢提出尖锐问题。海伦曾以专著《民主的看门狗》抨击白宫记者团的“没落”。2006年5月，她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仍不退却，她反问道，你如何界定追问与鲁莽？我不认为有任何所谓鲁莽的问题。海伦说，在整个社会中，我们是唯一能够每天向总统提问，并使他对此负责的机构。否则，他将成为国王。

2010年6月7日，白宫吹风室照例拥挤不堪，但这里的座位却引人注目地空缺着。白宫发言人吉布斯当天的言论正是针对已经缺席的海伦·托马斯。他激烈批评海伦·托马斯的言论“令人生厌，应受到严厉斥责”，观点“肯定不代表”大多数美国民众，“当然不代表美国政府”。在此之前的5月27日，在白宫为犹太传统月举行活动时，出席这一活动的海伦·托马斯被一家网站记者问及如何看待以色列逮捕巴勒斯坦人的事件，海伦·托马斯说，“记住，这些人是被占领土上的人民。那里是他们的土地”，居住在以色列的犹太人应回到他们在波兰、德国、美国等地的家中。6月7日当天，将近90周岁的海伦·托马斯正式宣布退休。一生直言的海伦·托马斯最终因言获“罪”，确实耐人寻味。

海伦1920年8月4日生于肯塔基州的温切斯特，在底特律长大。他的父亲乔治·托马斯是个文盲，他鼓励自己的十个孩子上学读书。1942年，海伦从底特律韦恩州立大学英语专业毕业后，便到华盛顿寻找工作。她曾找了一个服务员工作，但没干多久。“我不大会笑。”多年后她回忆说。

此后，海伦在华盛顿每日新闻报做文书工作，后于1943年开始在合众新闻电台做记者。当时女性记者多为撰写社会新闻和家居事务，而报道战争、政治、犯罪等“硬新闻”的人多为男性。海伦打破了这一成见，至上世纪50年代中期，她已开始在美国联邦政府部门进行采访报道。她全程报道了肯尼迪竞选总统。肯尼迪当选后，她成为合众国际社常驻白宫记者，白宫吹风室内从此出现了第一位女性。此后，海伦创造了第一位白宫记者团团长等多个“第一”。 1972年，当尼克松对中国进行“破冰之旅”时，她是随行记者中惟一的女性文字记者。

2000年5月16日，海伦从合众国际社辞职。两周之后，她被赫斯特报纸雇用，撰定每周二次的专栏文章。

一生工作勤勉的海伦没有子女。1971年，海伦与比她大14岁、来自竞争对手美联社的白宫记者道格拉斯·康奈尔结婚。1982年，康奈尔过世。

海伦撰写了十多部专著，记述白宫采访经历。1999年，她回忆说，我喜爱我的工作，能够有一份每天带给我喜悦的工作真是人生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