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罕布什尔州：崇尚自由的“花岗岩之州”

提起新罕布什尔州（State of New Hampshire），也许很多人都对这个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小州并不熟悉，但如果提起四年一度的美国大选，这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名字了。通常而言，新罕布什尔州都会成为首个举行总统大选初选的州。由于采取同大选完全相同的程序，新罕布什尔成为所有希望问鼎白宫的候选人必须通过的首要考验（艾奥瓦州一般会在新罕布什尔州初选之前举行党团会议，这是另一种预选形式）。尤其是该州初选举行的时间为大选年年初，加之新罕布什尔州人口稀少又天寒地冻，候选人往往要冒着严寒挨家挨户拜访选民，并与他们深入交流自己的政见以寻求支持。鉴于这一点，新罕布什尔人也常常自豪地宣称，他们在为全体美国人挑选总统。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新罕布什尔州规定：人口少于100人的乡镇，可以在选举日的午夜即开始投票直至所有选民投票完毕。因此，该州迪克斯维尔山口镇（Dixville Notch）和哈特镇（Hart’s Location）总会成为总统初选和大选日最先投票的地区。人们每隔四年都会通过电视看到一堂生动的民主课：大选日的午夜时分，小镇上的所有居民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投票站履行自己的投票权利，如同参加一个盛大的聚会。刚刚达到投票年龄的年轻人会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作为自己的成年礼，迎接当地所有选民乃至全世界关注者的掌声。

除了因总统初选享有世界性声誉外，新罕布什尔州近年来在女权运动方面也取得历史性的进展。在2008年的选举中，该州参议院的24位参议员有13位女性当选，形成了罕见的女性多数，这在全美任何层级的立法机构中都是史无前例的。在2012年选举中，该州的全部四名国会议员（参、众议员各两人）全部为女性，该州现任州长也为女性。在如今男性仍牢牢占据主导地位的美国政坛，新罕布什尔州取得了颇为了不起的成就。

作为一个在政治上颇不寻常的小州，新罕布什尔在人口和地理面积方面却并不出众。该州人口仅列在全美倒数第9位，面积更是位列倒数第7位。从地理位置上看，新罕布什尔州与缅因、佛蒙特和马萨诸塞州毗邻，东南部濒临北大西洋，北部与加拿大魁北克地区（Quebec）地区接壤。作为北美13个殖民地之一，新罕布什尔1776年1月宣布从英国独立，成为北美地区首个宣布独立的殖民地。1788年6月21日，新罕布什尔州第9个批准了美国宪法，不仅成为联邦的一员，且使得美国宪法正式生效。

因为盛产花岗岩，新罕布什尔州被称为“花岗岩之州”（Granite State），该州之中的一座奇特的石山更引来了一段有趣的故事。1805年，一支地质勘探队在弗兰克尼亚山谷（Franconia Notch）地区的加农山（Mount Cannon）发现了一处奇景：在一座崎岖的山崖上有一块颇似人脸外形的巨型山石。经过详细的地质调查后发现，这处的岩石是由五层分立的花岗岩组成，大约40英尺高、20英尺宽，从一个侧面看就像是一个老人的脸庞，因而被称为“老人山”（Old Man of the Mountain）。地理专家猜测，该处的花岗岩层是距今大约2000至10000年的冰河时期晚期，由覆盖弗兰科尼亚山谷的冰带融化冲刷岩石形成的。

在这座老人山被发现一百年后，一位眼光十分敏锐的牧师盖伊·罗伯特（Guy Roberts）发现所谓的“石山老人”构造似乎出现了异常，其前额正在向下方溪谷缓慢滑落。经过几年的观察和推断之后，1916年当地政府终于下定决心利用采石场使用的巨型缆索加固石山。1928年，弗兰科尼亚山谷被确立为州立公园。1945年，“老人山”被该州评选为官方象征。在接下来的10年间，“石山老人”情况越发恶化，特别是巨石顶部的一处裂缝不断变宽。1958年，当地政府开展了对“老人山”的重修加固工程，特别使用了防水材料填补裂缝，并专门挖通了一条沟渠利于山石顶部排水。到了1960年，除了年度性的观测检查外，该州还委派了一名叫做尼尔斯·尼尔森（Niels F. F. Nielsen, Jr.）的雇员专门照看“老人山”。多年之后，他的儿子大卫（David）子承父业，父子俩精心照看着石山并不时加固和修补。

令尼尔森特别高兴和自豪的是，他有幸看到了“老人山”的形象被镌刻在了新罕布什尔州25美分硬币上。该州时任州长沙欣（Shaheen）称：“老人山是新罕布什尔州最被人们认可和喜爱的风景之一，将其镌刻在硬币上将会反映出新罕布什尔州迷人的风景。”在1989年最后一次到访“老人山”之后，尼尔森于2001年去世。他的儿子大卫和儿媳黛博拉（Deborah）决定将父亲的部分骨灰就埋在这座石山上，这样尼尔森就可以永远守候在这片他倾尽毕生精力照看的地方。可令人遗憾的是，2003年5月3日，在接连数日的暴雨冲刷，凛冽大风和严寒大雾的合力侵蚀下，“石山老人”最终垮塌，但是这一形象已经永远铭刻在新罕布什尔人的心中。

除了著名的“老人山”，新罕布什尔州的25美分硬币上，最左侧还有9颗五角星，象征着该州加入联邦的顺序。中间偏左的位置镌刻着该州著名的座右铭：“非自由，毋宁死”（LIVE FREE OR DIE）。这句格言反映了新罕布什尔州令人自豪的自由与独立传统。

谈起这句话的出处，还要从一位杰出人物——约翰·斯塔克将军（General John Stark）说起，这位新罕布什尔出身、戎马一生的英雄是华盛顿将军最得力的助手。斯塔克将军参加了独立战争早期的班克山（Bunker Hill）和特伦顿（Trenton）战斗，1777年他成功指挥了佛蒙特州的本宁顿（Bennington）防御战。这一战斗不仅切断了英军重要的战略补给线，还间接帮助他们在随后的夏天中取得萨拉托加（Saratoga）战斗的胜利。

1809年，已经79岁高龄的斯塔克将军和一帮老战友聚在一起庆祝本宁顿战斗胜利纪念日。在祝酒词中，斯塔克将军慷慨激昂地说道：“非自由、毋宁死”，“死亡并不是最坏的恶”。1945年时，斯塔克将军的名言成为了该州的座右铭，并在1969年被印在了该州所有车辆的车牌上。但就是这一举动，却为这句格言引来了一连串的尴尬……

1974年至1975年间的冬天，新罕布什尔州一位名叫乔治·梅纳德（George Maynard）的居民连续三次被捕，甚至一度坐牢，皆因为他不断遮蔽自己的车牌。谈到为什么这样做，梅纳德辩解称，在他看来斯塔克将军的这句话在道德上、伦理上、宗教上以及政治上都值得商榷，他坚决拒绝新罕布什尔州政府强迫他在自己的车牌上做广告。这一案件被上诉到了联邦地区法院。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梅纳德认为，崇尚自由的新罕布什尔州故意侵犯了自己宪法第一修正案中规定的言论自由权利。地区法院支持了梅纳德的观点，迫使新罕布什尔州将该案上诉到了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最终，联邦最高法院中六名大法官组成的多数意见裁定：“宪法第一修正案保护个人坚持己见的权利，同时个人有权拒绝接受他们感到厌恶的观点，比如本案中新罕布什尔州的命令。”新罕布什尔州强制要求梅纳德在他私人财产中宣传意识形态理念是违宪的。

虽然梅纳德的诉讼令新罕布什尔州某种程度蒙羞，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却更好地践行了斯塔克将军的名言——“非自由，毋宁死”。

（张旭东 作者系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博士研究生、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