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的浪漫自在可谓刻在骨子里的,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说咖啡文化。野夫在《法国人与咖啡文化》中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去法围观光旅行,在五光十色,车水马龙的香榭丽舍大道,蔚蓝色的地中海岸,或外省清静冷僻的街道,看到那些或富丽堂皇,或古朴雅致,或斑驳简陋的咖啡馆,建议你不妨进去坐一下,感受一下那里的环境和氛围。法国人曾对外国游客作过一个调查,被问及巴黎最吸引人的东西是什么时,许多人的回答不是卢浮宫、埃菲尔铁塔等脍炙人口的名胜,而是散落在巴黎大街小巷的咖啡馆。有人曾把咖啡馆比作是法国的骨架,说如果拆了它们,法国就会散架。徐志摩也说过,“如果巴黎少了咖啡馆,恐怕会变得一无可爱” 。
法国人喝咖啡讲究的似乎不在于味道,而是环境和情调,大多不愿意闭门“独酌”,偏偏要在外面凑热闹,即使一小杯的价钱足够在家里煮上一壶。法国人喝咖啡是慢品细尝,读书看报,高谈阔论,一“泡”就是大半天,尽显法国人的自由悠闲。因为这种传统独特的咖啡文化,法国让人歇脚喝咖啡的地方遍布大街小巷,而形式、风格、大小不拘一格,有咖啡店、馆、厅、室。而最大众化、充满浪漫情调的,还是那些露天咖啡座,那几乎是法国人生活的写照。我没去过法国,但是却经常在各种杂志上看到街头好多露天咖啡座都占据不少公众地方,如广场圈了一角,街头占点人行道,甚至在人潮熙来攘往的香榭丽舍大道也是如此,那花花绿绿的遮阳伞成了点缀巴黎的独特街景。咖啡座的椅子几乎全是朝向马路排列,坐在这有心设置的观众席,面前的马路便是剧本永不重复的大舞台。
法国的图片,总也少不了各式咖啡馆的影子。就如同在这个浪漫的国度四处可见的街头艺人一般,尽显法国式情怀。现在国内也原来越讲究小资生活,遍地都是各种复古的咖啡馆,但是真正走进去坐一坐,却很难体会心中向往的那份悠闲和自由,我们要么只是好奇进来尝个鲜,要么就是故作姿态地拍几张照片以表现自己的优雅生活。喝几杯速溶的咖啡,吃一顿所谓的法国大餐,我想,这样恐怕还不能真正了解法国人的情怀和浪漫吧。其实浪漫与否,是取决于一个国家国家的深厚文化底蕴的。法国在文学,音乐,艺术等方面的造诣,无不令人惊叹。在欧洲各国政局动荡时,巴黎成为了各国流亡艺术家,学者们的天然避风港,他们在这里发生的逸事,被人们津津乐道,所以,人们常说法国是浪漫的国度。就如同在巴黎,一些咖啡馆本身就是颇富历史传奇的名胜。在中世纪旧王朝时代,法国文化生活的重心是在宫廷。而到了18世纪的启蒙时代,文化重心开始转移到各种沙龙、俱乐部和咖啡馆。像拉丁区的普洛可甫咖啡馆,就与200多年前影响整个世界的法国大革命联系在一起。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的思想家伏尔泰、卢梭、狄德罗,以及大革命三雄罗伯斯庇尔、丹东和马拉等,都是这里的常客。当年,伏尔泰的几部著作、狄德罗的世界首部百科全书等都曾在这里撰写,还有大革命时具象征意义的红白蓝三色帽也在这里第一次出现。所以说,我们可能只有亲临其境,看看一代名人们坐过的椅子以及眺望过的窗口,听当地人们悠悠讲述浓缩在不足百平米的小馆子中曾经发生的思想和激情碰撞出的艺术火花,我们才会真正体会到法国式的情怀,那是包含着沉甸甸的历史的追忆与自豪。
有这样一个笑话:在法国,如果有人不小心掉进水了,用英语喊“help”,一定是不会获救的,法国人只认识法语的“au secours”(救命)。其实这并不夸张。法国人坚持这个道理:在法国,请说法语。有个法语短语叫做“Exception Francaise”(法兰西例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别的国家,英语可以畅通无阻,但是在法国却是个例外。法国人把讲法语视作热爱法兰西,讲法语成为法国人的一种民族文化情结。
历史上法语曾有过她辉煌的时代。11、12世纪,法语是英国贵族的语言和行政语言。19世纪以前,欧洲上流社会一向以讲法语为荣,翻阅列夫·托尔斯泰的一些长篇小说,不难发现其中有成段成段的法文对白。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法语一直是国际外交语言。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英帝国殖民体系瓦解,殖民地纷纷独立,但是英国利用英联邦这一纽带,维持它对成员国的控制和影响,包括英语的影响,所以英语一直是多数英联邦成员国的官方语言或正式语言。联合国总部设在纽约,势必又扩大了英语的影响。两次大战期间和大战以后,美国向战胜国和战败国大量派遣人员,输出物资,也输出了美国英语。在其他领域,美国英语也体现出遥遥领先的优势。比如,美国电影和电视节目以其雄厚的经济实力和先进的科技手段,渗透到世界各地。美国英语及美国生活方式同时也就走进了世界各国的千家万户。在美国强势文化的威胁下,法语昔日举足轻重的优势不再,令向来对自己的文化和历史自豪、自傲的法国实在不是滋味。但是,法国绝不会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个苦涩的现实。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法国那样,为推广自己的语言如此不遗余力。为保持全球影响力,法国频频以文化外交出手,力图使法语重登国际语言首席宝座,或者至少恢复与英语平起平坐的地位。众所周知,法国政府一直在锲而不舍地传播法国语言和文化。法国在全世界170多个国家设立了法语中心和为数众多的法语培训班。早在1945年,远见卓识的政治家戴高乐为维护法国在世界的地位,提出了文化外交策略。自此,法国外交部每年有数十亿法郎的预算,拨款给海外的法语学校和文化科技合作计划。法国前总统希拉克也是保卫法兰西语言的坚强卫士。在欧盟峰会第一轮首脑会谈时,欧盟企业发言人赛耶(法籍)用英语发言,令希拉克不快。他责问赛耶为何要讲英语,塞耶辩称“英语是典型的商务语言”。闻听此言,希拉克便率领法外交部部长和财政部部长愤然离席。希拉克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在他访美与布什共进午餐时,自始至终坚持用法语交谈。法国在1975年已有立法保护法语的设想。1994年,时任文化部部长的杜蓬正式提出立法保护法语的议案。现代传媒是法国发展文化外交的另一个渠道。法语5台利用5个卫星对100多个国家播送法语节目;法国国际广播之声以16种语言24小时周而复始地播放节目,在世界各地有数千万听众。法国文化外交也注意突破传统模式,除传授法语、放映电影、举办艺术展览外,科技交流也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法国和法国人珍惜法语,有不少说法。其中法国人谈论最多的,恐怕还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文化情结。在法国人看来,法语是法兰西灿烂文明的组成部分,巴尔扎克、雨果、漠泊桑们,把传世之作奉献给人类的同时,也把法兰西语言之美播撒遍地。今天的每一个法国人,都有责任捍卫这笔文化遗产。也有人说,法国人独钟法语,或许还有一个政治情结,那就是法国人习惯把法语的地位和国家的尊严挂钩。几天前,法国电视台播放纪念戴高乐的系列片,其中特别提到他对法语的“独尊”,尤其对英语的抵制。戴高乐国外出访时,讲过西班牙语、波兰语、德语,但从来不说英语。
其实,透过语言问题,看到的是法国在追求民族个性方面的努力。法国以“多极化”作为外交基点,其中文化的多极性也是重要成分。在这个背景下,看到法国人抵制好莱坞、抵制可口可乐,看到法国电视上从不转播美国NBA球赛,就一点不感到奇怪了。法国一位领导人曾感慨地说,如果全世界都吃汉堡包,那是多大的悲哀啊!
也许法语离恢复往日地位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要走,也许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但法国人对法语和本国文化的钟爱与执着推广令人感佩,也发人深思。其实我们中华文化,又何其不是凝聚着千年的厚重历史,韩国人注册端午祭申遗成功引发了国人的恐慌,许多人开始呼吁保护传统文化。虽然韩国的端午祭实际上是由舞蹈、萨满祭祀、民间艺术展示等内容构成,与中国人吃粽子、划龙舟、纪念屈原等不是一回事,但是在现代文明的冲突下,我们似乎感觉到传统文化正在不断崩塌。以前看过一则报道,由上海外国语大学党委书记、上海市公共关系学会副会长吴友富教授领衔,重新建构和向世界展示中国国家形象品牌这一重要研究已正式被列入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立项。这个课题如果完成,其所塑造的中国国家新的形象标志,很有可能将被国家有关部门采用。专家认为,从古到今,龙一直作为中国形象的一个代表性标志而为中外所普遍认同,中国人也往往以自己是“龙的传人”而平添了几分自豪感。然而,龙的英文译名“Dragon”在西方世界被认为是一种充满霸气和攻击性的庞然大物,龙的形象往往让对中国历史和文化了解甚少的外国人由此片面而武断地产生一些不符合实际的联想。考虑到包括龙在内的一些中国形象标志往往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容易招致误读误解或别有用心的歪曲,专家建议,应该重塑能够真正代表当今中国形象的标志物和载体,以形象化地表达出中国人民与生俱来的追求美好、祥和的理念与民族文化底蕴。这项研究到底成功了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为了迎合某些“对中国历史和文化了解甚少的外国人”“片面而武断”的“联想”,就改变我们本民族几千年来沿袭的文化恐怕是不可取的,这点我们应该向法国人学习。确实,中国要走出世界,就要正视文化差异与融合的问题,但是保持自我,坚守自己的文化和传统,应该使我们必须跨越的第一个挑战。
如同前面所说,浪漫这个词不仅仅只是表面浮夸的含义,它是经过厚重的历史和文化的沉淀和发酵之后,所散发出的独特的民族魅力。有人说,法国人高傲,目中无人,认为只有自己的文化是最好的,但是我认为,任何一个国家的子民,都有理由为自己的祖国骄傲。法兰西人民用自己的力量让世界对法兰西的浪漫称赞,那么我们的文化,我们的中国式“浪漫”离走向世界,又还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