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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一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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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罗雕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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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踏着瑟瑟作响的满地落叶,我来到了曾经魂牵梦萦的瓦尔登湖。
1845年7月4日,不满28岁的亨利·戴维·梭罗走进康科德城郊森林深处的瓦尔登湖边,在一座小屋中开始了为时两年两月零两天的独特人生体验,最终向世界奉献了那部轰轰烈烈的传世之作《瓦尔登湖》。
“瓦尔登湖”标志牌上没有使用“Lake(意为湖)”一词,而是标明这是一个“Pond(意为池塘)”。但这个周长2.7千米、水面面积约为25万平方米的所在确实是一处1.2万年前冰川消退形成的湖泊。
湖边一处用9个小石桩围住的遗址便是梭罗的独居小屋。旁边一块褐色木牌上用白字镌刻着梭罗的名言:“我来到这片森林是因为想过一种省察的生活,去面对人生最本质的问题,看看是否有什么东西是生活会教给我、而我却没有领悟到,想知道假如我不到这里的话,当我临终的时候,会不会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毫无察觉。”
湖边公路另外一侧的密林中,人们严格依照《瓦尔登湖》中的记述复制了一座约4.6米长、3米宽、2.4米高的涂了灰泥的木瓦房。小屋两侧各有一个大窗,屋内正对门处是一壁炉,两旁分列一床一桌两椅。梭罗便是在这样极尽简朴的狭小空间内领悟着人生的教诲。
距小屋不远处的大树旁,矗立着一尊梭罗雕像:一头蓬松乱发,斜背着瘪瘪的小挎包,几近褴褛的衣着,甩着向前迈进的大步。他的双眼向下盯住自己的左手。梭罗在看什么?不断对生命及自然的细节进行观察思索的他,此时又从自己的五指中悟出了什么?无论答案如何,他伸出五指的左手成为今人跨越时空与他进行精神交流的媒介——雕像上的那只手早已让人抚摸得露出了发亮的黄铜色。
梭罗1817年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康科德。1833年至1837年在哈佛大学学习,与世长辞时不足45岁。后人以作家、诗人、哲学家、自然主义者、废奴主义者、反纳税者、历史学家等多个头衔界定梭罗,可见他的生命质量远超生命长度。他的政治观点影响过俄罗斯文豪托尔斯泰、印度圣雄甘地、美国总统肯尼迪和闻名世界的美国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他在《瓦尔登湖》一书中对自然环境的细致描述,唤醒了美国民众对保护自然环境的良知。瓦尔登湖旁竖着一块告示牌,上面写道:瓦尔登湖因梭罗而知名,现在的瓦尔登湖已成为美国国家历史遗址,并被认为是美国环境保护运动诞生地。
瓦尔登湖是静谧的,静得你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叶孤舟在湖中漫游,一位长者在岸边做着健身运动,偌大之湖更显整体之静。可以想见168年前的瓦尔登湖更为荒凉,更为寂静。因为它,梭罗决然离开闹市,在湖畔孤独度日。他不寂寞吗?梭罗说,他很寂寞:“我居住的地方,寂寞得跟生活在大草原一样。”
然而,梭罗的人生体验之所以能打动那么多人的心灵,全在于他有着更为高远的境界。他告诉人们:“我爱孤独,我没有碰到比寂寞更好的同伴了……一个在思考、工作的人总是孤独的,让他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吧,寂寞不能以一个人离开他同伴的距离来计算。”换一个角度审视人生时,从“释然”到“快乐”便成为必然。急风暴雨降临,梭罗躲至小屋门后,虽有些紧张,但仍在欣赏“风神的音乐”。“在大自然的任何事物中,都能找到最甜蜜温柔、最天真和鼓舞人的伴侣,即使是对于愤世嫉俗的可怜人和最最忧郁的人也一样。”
梭罗的独特体验再次证明人类智慧得以穿越时空的强大生命力。他将自己作为一个实验品,并说“难道我们不能离开一会儿充满是非的社会——只让思想来陪伴自己?”
梭罗并不是一位遁世绝俗的隐者。在经历了两年多的独居体验后,他又重新回到了康科德。然而,曾著文《论公民的不服从》、力主废奴的梭罗重新走入社会后,同现实生活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当婶婶路易莎问他是否已与上帝和解时,梭罗回答说,“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争吵。”意识到即将辞世,梭罗最后说了一句:“愉快的远航开始了。”
人生就是一次远航,也应该是一次愉快的远航,但应该与现实之间永远横亘着有待跨越的鸿沟,能否跨越鸿沟本身便幻化出多姿多彩的人生。面对工业化带来的人间百态,梭罗来到瓦尔登湖畔,静心探究人生的本源及其意义,寻求愉悦的精神平衡。进入21世纪的人类社会有着梭罗难以想象的“奢侈”与“舒适”,却也伴随着梭罗式的痛苦纠结与迷失,当代人们内心深处也需一片静静的瓦尔登湖。
寻觅心中的瓦尔登湖,那也应该是愉悦的独特体验。
《 人民日报 》( 2013年12月29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