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康奈”遇到“韦斯顿”——一桩侵权官司的一波三折

图为仇汉城与律师兰顿。李永群摄

人民网巴黎12月22日电（记者 李永群）圣诞节前的巴黎热闹非凡，各种聚会粉墨登场。在觥筹交错间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胜负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康奈”、“韦斯顿”、“仇汉城”等再次成为舆论焦点。

2013年11月15日，原法国康奈公司总经理仇汉城收到巴黎上诉法庭判决书，宣告仇汉城夫妇无罪，并驳回原告法国韦斯顿公司的诉求。11月20日，韦斯顿公司与法国海关书面确认对此判决无异议。至此，这场长达近5年的侵权官司以仇汉城及其他的原法国康奈公司胜诉而告终。然而，康奈与韦斯顿的较量远未结束，仇汉城对本报记者表示，他正在准备材料，将于近日反诉韦斯顿诬告罪，并要求对方赔偿约300万欧元的损失。仇汉城强调，反诉的主要目的在于让韦斯顿等法国企业“长点记性”，不要将诬告同行作为打垮竞争对手的手段，否则将付出沉重代价。

2005年9月，中国浙江知名鞋企康奈集团与温州籍华商仇汉城名下的法国长城实业公司共同组建法国康奈公司。 凭借质优价廉，康奈皮鞋广受市场好评与消费者青睐，加上成功的经营模式，在随后短短近4年内，康奈在大巴黎地区发展迅猛，共开设了22家专卖店和40多家专柜，并打入荷兰、英国、意大利和德国等市场。就在合资双方决定增资扩张之际，受到竞争压力的当地鞋企“韦斯顿”坐不住了。韦斯顿（J.M Weston)是法国皮鞋品牌中的奢侈品，价格昂贵。韦斯顿公司始建于1891年，其制鞋工艺与品牌被视为法国遗产。

当时欧盟正利用反倾销等贸易保护主义手段，大规模阻击中国皮鞋的竞争，力保欧洲各国的制鞋行业。

在此背景下，韦斯顿于2009年4月1日授意一名员工向法国宪兵队举报，称康奈皮鞋的鞋底完全“仿冒”其高档皮鞋鞋底款式。随后海关警察、税务局相继介入调查，康奈专卖店、公司总部甚至仇汉城私宅均遭搜查，公司电脑、文件、货品被扣，银行帐户被冻结，已经批准的贷款被取消，银行拒绝仇汉城注册新帐户。仇汉城夫妇被拘留48小时，取保候审期间被禁止离境，而且每月须定期到警察局报到。最后检方共提起进口销售仿冒产品、偷漏税、洗黑钱、虚设股东4项指控。

面对突如其来的“横祸”，这位搞体育出身的温商表现得非常冷静，凭着顽强的毅力与必胜的信心，他终于熬过了长达5年的诉讼期。回想起这段经历，仇汉城对记者说，“我一凭自身清白，二靠公司员工和中国康奈集团。我不怕打官司，也不怕查，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是合法经营、照章纳税，胜诉是意料之中的事。帮助我渡过难关的是20多名员工，他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纷纷拿出自己的积蓄以解我燃眉之急，有些甚至主动要求减薪。他们的诚意与支持成为我坚强的后盾与精神动力”。

预审法官在经过长达9个月的司法调查后，没有发现偷漏税、洗黑钱、虚设股东三项罪名的证据，决定仅以涉嫌进口销售仿冒产品起诉。“因为调查人员没有发现公司资金账目存在任何问题。对方还曾试图追加雇佣黑工、鞋底有毒等罪名但均未果。”仇汉城认为法庭将很快还他清白。

2011年5月10日，一审开庭。令仇汉城没有想到的是，怀有“歧视和偏见”的检方、法官，根本不听被告律师的辩护，主观地认定康奈仿冒，再加上辩护失策，仇氏夫妇被判有罪，获刑4个月，罚金加赔偿共计20万欧元。想起那一幕，仇汉城感慨万千，“当时的律师劝我发言时，不要提到中国品牌，因为一听到中国品牌，法国的法官近乎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货就是仿冒的代名词。况且，控告我们的是一家法国著名鞋企，无论是出于保护本国品牌，还是出于保护当地就业，法官明显偏向了原告”。

一审败诉，没有打垮仇汉城，他随即上诉。此时，中国驻法国使馆经商处吴喜林公参和朱参赞给了仇汉城莫大的精神支持，他们听完案情汇报后，坚信康奈没有仿冒，支持仇汉城将官司打到底，并建议仇汉城聘请擅长打知识产权官司的律师。经法国华人鞋业协会会长赵青引荐，仇汉城结识并聘请知识产权专家埃里克·兰顿作为上诉律师。虽然官司败诉未能击垮仇汉城，然而法国康奈公司因银行帐户冻结、贷款透支被拒以及其他各种不利因素等原因，不得不于2012年3月终结业务，损失惨重。至此，韦斯顿达到了利用官司击垮竞争对手的目的。

2012年12月25日，第一次上诉开庭，韦斯顿的律师以材料未准备齐全为借口，要求延期。法官准许延期至2013年9月10日开庭。9月10日，第二次开庭，韦斯顿再次以同样的理由要求延期，遭到仇汉城一方的反对，法官决定正常开庭。

12月19日，兰顿律师在巴黎他的办公室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我接手这案子时就认定这是个技术官司，是能打赢的官司。 对于涉及华人的仿冒侵权案件，法官一开始会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我要做的是请他们要根据事实，而不是表面现象断案。法官听进去了，做了他该做的事”。兰顿认为，作为律师，不仅要替客户辩护，还要看清对方究竟是谁。韦斯顿是法国的遗产，百年老店，这是其形象。而法官也是人，他对此特别敏感，不愿再听被告律师的辩解，这在世界各国都会发生。要告诉法官我们所处的时代背景发生了变化，法国的许多奢侈品牌都被外国资本买走，而中国品牌在法国注册商标以后就成为法国的牌子。这种事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都很正常。法国康奈公司就是一家法国公司，打垮它，法国的税收会受到损失，法国康奈创造的就业就会流失。明白了这层关系，法官就会摒弃偏见，根据事实断案。

最后的结果是法国康奈赢了，法国韦斯顿输了。兰顿说此案给我们许多启示：首先，现在大家都知道结果了，包括法官、海关甚至消费者都认识到像韦斯顿这样的老牌子也会输。其次，法官对辩护还是能够听的进去，并作出公正的裁决。这一案例具有重大意义，在竞争激烈的经济全球化时代，打官司是一种竞争武器，是阻止对手发展的一种手段，但今后其威力将减小。因为此案将被作为判例，用于今后类似的侵权官司中。

法国华人鞋业协会会长赵青对本报记者表示，这是第一次华人企业在法国官司中胜诉，为中国鞋正了名，使我们深受鼓舞，鼓励我们在受到不公正竞争打击时，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

法中友好维权协会主席菲利普·高斯达在谈及该案意义时也认为，以往这类司法诉讼的结果总是对华人不利，因此这次判决对于法国华人群体来说非常重要，应该好好加以借鉴。华人要懂得利用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