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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凤凰”阿芒·卡蒂

沈大力
2017年07月09日05:29 | 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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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国当代诗人和戏剧家阿芒·卡蒂今年4月6日辞世。蜚声法国文坛的他被《费加罗报》誉为“一位伟人,生时如同一座不断喷发的活火山”。《人道报》则称其为“天使”。和阿芒·卡蒂相交多年的笔者则觉得,他是两者的混合,“一个愤怒的天使”,终生都在召唤人们投入“葛兰西的战斗”,鸣誓要像“火山爆发一般”,“冲决一切界限”。

  阿芒·卡蒂还是一位电影艺术家,一位把诗歌和戏剧融进第七艺术,即电影艺术的革新者。1962年,他循此途径,冲破樊篱,拍摄了影片《围栏》,突出为弱势群体请命的集体化表演特征,显示被束缚者摆脱境遇的奋争。该片放映时社会反应强烈,被誉为“一部电影交响诗”,荣膺戛纳电影节“评论奖”。他还抒写了一部跟此片同名的奇特长诗《围栏》,这首阿波利奈尔式的诗歌,通过文字魔术与诗画合一的形式创造出某种视觉效果,从而传达出诗歌意味的图像表意诗:整体排字呈“围栏”布局,栏内地下熔岩涌动欲喷,象征人类欲突破恶劣的生活环境。该诗已被译成英文、意大利文、德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和加泰罗尼亚文,在巴黎排练成诗剧后,到葡萄牙等欧陆国家巡回演出,引起各地听众共鸣。

  法国大革命200周年纪念时,我应邀在巴黎卫星城蒙特伊市国际讨论会上发表演讲。阿芒·卡蒂的“浪游话语戏剧中心”就设在蒙特伊市,他邀请我和夫人董纯到罗冬特饭店赴晚宴。席间,阿芒·卡蒂滔滔不绝谈起他1954年访华的感受和由此写出的《中国》一书,以及关于中国的两部剧本:《老周游记》和《一个孤独的人》。

  阿芒·卡蒂对中国革命印象极为深刻。在《一个孤独的人》剧中,他描写广西壮族游击队领导人与国民党桂系军阀白崇禧激战一周,被逼进深山大岩洞里,在冬日酷寒中,翘首盼望新中国的诞生。《一个孤独的人》一剧于1966年5月在圣艾蒂安剧院公演,向法国观众展现了中国人民解放战争激动人心的场面。

  那次晚宴后,我感于阿芒·卡蒂赤诚的“中国情结”,着手翻译其《围栏》一诗。全诗文脉怪诞,辞藻玄秘,很难解构。译出初稿后,在巴黎夏特莱广场的吉姆咖啡馆,我与文论专家奥加尔等学者切磋,力求中文表达准确明晰,然后交由国内《外国文学》杂志发表。阿芒·卡蒂拿到中文版《围栏》,欣喜自己的诗作首次在中国与读者见面,对中国的兴趣更加浓烈,让“浪游话语戏剧中心”主任让—雅克·奥卡赫搜集中国工农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史料。他找到一本红军强渡大渡河的历史纪实文献,欲从中汲取戏剧创作灵感。我和夫人受托将这本《强渡大渡河》纪实和有关照片以及注释全部译成了法文,供他了解中国红军长征参考。

  阿芒·卡蒂一生写了几十部剧本和诗歌。我至今保存着法国维尔迪书局发行的两卷本《浪游话语》,20多年前,阿芒·卡蒂将他这部诗歌与戏剧集亲笔题赠给我们。其中,我最喜欢读的剧本是《圣布莱茨街的十三颗太阳》。作者在剧中追怀1871年5月巴黎公社坚持街垒战到最后的军事代表、装订工人瓦尔兰。瓦尔兰惨遭枪杀时,凡尔赛军官从他胸口掏出一只仍在嘀嗒走动的怀表。剧本作者动情地宣称,这只怀表至今依旧在为人们标示时间,给社会革命的后来人指明方向,宛如圣布莱茨街的太阳辉映着法兰西大地。

  在我看来,阿芒·卡蒂是“诗宇”中环绕太阳运行的一颗哈雷彗星,一心向着太阳,其彗核就是1871年巴黎公社的理想。逝世前,年逾九旬的他还曾在蒙特伊市为青年们朗诵诗歌,号召“种下两株樱桃树,等待‘樱桃时节’回归”。他不认为巴黎公社是一些人嘲笑的“乌托邦”,坚信“乌托邦”里会出现社会革命的“另一条轨迹”。

  还记得,2004年巴黎文艺界在“维龙里”的“开放剧场”举办庆贺阿芒·卡蒂80寿辰晚会。他由法国前文化部长雅克·朗格陪同,接待前来贺寿的各方贵宾,精神矍铄,异常健谈,毫无倦意。

  而今,他像自己上世纪70年代初所写剧本《鹳》中的飞鸟,溘然驾鹤西去。日本神话说,鹳七次坠地,还会第八次挣扎冲起,最终飞到一个和平的世界。阿芒·卡蒂去世后,“浪游话语戏剧中心”主任让—雅克·奥卡赫发布讣告声称:“阿芒·卡蒂没有故去,仍在蒙特伊的住所‘树屋’里奋笔写作。”       

  阿芒·卡蒂在法国素有“火凤凰”的声誉。笔者相信,他的离去不失为诗人的“凤凰涅槃”,他的诗歌和戏剧作品将永远留存在世界文库里,给勇于进取的人们以宝贵的精神启迪。


  《 人民日报 》( 2017年07月09日 07 版)
(责编:冯人綦、崔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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