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哈瓦那出差时，我曾在当地的餐厅点过一份沙拉。那是一盘令人终生难忘的东西：生菜用包菜来代替，嚼起来草腥气十足；西红柿是红绿相间的，绿色为主；至于胡萝卜、豆角和西兰花，统统都是进口的罐头，带着黯淡的色泽和虚假的口感。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封锁，让物资短缺成为古巴常态，超市货架往往空空如也，吃饭绝谈不上享受。

　　自那以后，每次去古巴出差，都是一场未雨绸缪的浩大工程。出发前，我都会买好方便面、午餐肉、面包以及水果。驻哈瓦那的媒体和中企朋友，也常常托我带些诸如花椒大料、木耳香菇、游泳眼镜之类的“物资”。新华社的朋友，还托人带过汽车轮胎，以及一棵大白菜。

　　在墨西哥飞往哈瓦那的航班行李舱里，堆满了乘客的轮胎、婴儿车、电视机、空调……以至于下飞机拿行李时，感觉自己身处往昔春运时期的长途汽车站。

　　机票同样是拦路虎。虽然如今互联网发达，买张票不过是指尖轻点的事情，但古巴似乎被遗忘了。在全球知名的票务代理网站上，键入哈瓦那这个城市时，居然找不到飞往那里的航班。这也是美国封锁禁令的结果：凡是在美国注册的公司，不得从事与古巴相关的旅游商业活动，否则将会影响在美做生意。于是Expedia、Orbitz、Hotwire这些纳斯达克上市企业，纷纷屏蔽了古巴航线的预订服务。想买票只能选择墨西哥本地网站，或是直接去航空公司的营业厅。

　　订酒店也不省心。受制于制裁等方面的因素，古巴的基础设施极其落后，近几年赴古巴游客激增，但酒店数量却没有什么变化。老酒店仍然未得翻新，更不必说新建酒店，外来资本常常望而却步。于是，从2014年到现在，哈瓦那酒店的价格翻了一倍不止，如今出差大都只能选择民宿。常常是在墨西哥网站上下了单，两天后却被告知房间满了——古巴上网不便，很多民宿的空房信息更新并不及时。

　　近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禁止美国企业与古巴军方控制的企业有生意往来，同时收紧对美国公民前往古巴旅游的限制。听起来仿佛冬天要来，但以我的经历看，前述那些不便，即使在前任总统奥巴马完成了对古巴的历史性访问、美古恢复外交关系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变化。

　　记得两年前，奥巴马前脚宣布放宽对古巴的封锁政策，后脚就罚了5家企业30亿美元，因为他们跟古巴做了美国政府不允许做的生意，包括油田开发。至于美国公民旅游限制，事实上，无论特朗普还是奥巴马执政时，美国公民前往古巴只有12种合法理由，其中从来没有“个人旅游”这个选项。

　　所以，特朗普的古巴新政，更像是一种政治表态，着眼的是年长的古巴裔美国人这些共和党基础选民。殊不知已经开航的美古航班一趟没停，哈瓦那邮轮马上要从佛罗里达发船，美古关系的发展也有着其自身的逻辑。

　　只是，对普通的古巴人来说，封锁带来的艰辛仍将是生活的常态。

　　《 人民日报 》（ 2017年06月27日 2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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