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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门牌又何妨?

人民网记者  陈效卫
2017年05月04日08:38 | 来源:人民网-国际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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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中国驻哥斯达黎加大使馆拜访大使时,笔者在地址上就“犯了晕”:地图查不出,宾馆问不着,手机搜不到,最终还是从使馆获得了标准答案:圣何塞市前总统阿里亚斯的家向南100米再向西50米。这是地址还是“寻宝图”?“阿里亚斯的家”又在哪里?这一前提不明的奇葩答案,仍让人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哥斯是一个没有门牌的国度,所有地址都用“相对论”来定位:以某处有点名气的地标为参照物。更匪夷所思的是,如果某个地标没有了,也不会实时更新,而是改用“一般过去时”。如圣何塞市中心地标之一大榕树在枯死后,就出现了这样的地址:“在此前的大榕树以北200米、以东150米”云云。如此以来,陌生人“按图索骥”,不仅要了解当地地理,还要熟知当地历史。最不可思议的是,很多参照物自身并没有任何“参照”价值可言。如上文提到的“阿里亚斯的家”,其具体地址仍是“阿里亚斯的家”。按照这一“定义项包括被定义项”的逻辑推理,最终还是“找不着北”。

哥斯的上述做法,对于习惯于大都市生活的人们,确实有些荒诞和费解,也给游客出行带来了困扰。为此,圣何塞曾大规模开展增设门牌号的市政建设,但对于当地人而言,当你询问第几大街、第几大道在哪里时,他们先是一脸茫然,继而会不失热情地追问:“你究竟要去哪儿?”最终仍会胸有成竹地把你拉回从前的思维:“在体育馆以北100米,再向东50米。”

不与国际接轨,如此墨守成规,这样的城市岂不令人迷茫抓狂?实际上,这种担心纯属杞人忧天。

圣何塞作为哥斯最大城市,外来人口并不多。游客有导游,商人有接待方;出租车、公车的司机大都是“活地图”,迄今尚未听说外来者“丢人”的情况。而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当地人,每片区域都有个约定俗成的明显坐标,如大树、雕像、剧院、博物馆、体育场、名人故居、大型超市等,用这些早已熟稔于心的坐标描述地址已成为其生活、思维和文化的组成部分。因此,没有门牌号对当地人正常生活似乎并没有多大影响。对于外地人的少见多怪,他们通常都不以为然:这么多年,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面对笔者的质疑,一位多次来过中国的当地学者竟这样反问:北京城900万辆自行车有编号吗?

没有门牌号码,来自世界各地的邮件如何分发呢?市内大部分家庭的邮件往来,都靠邮局内部的邮箱来收取。圣何塞有140多万人,邮箱达1.4万个。被称为“活地图”的邮差每天要把成千上万封信件按区域分类,并将那些语焉不详的信件“送货到门”。哥斯的其他城市,规模都小的多,当地人相互知根知底,信件投送也更容易操作。随着电子信箱和微信的广泛应用,传统纸质信件数量大大减少,设立门牌号的必要性也随之大大降低。

也许最令外人惊诧的是,这种徒增烦恼的做法,竟然构成了当地人“幸福必不可少的因素”。众所周知,哥斯是世界上“距离幸福最近”的国家之一,其标志是当地人所概括的“三无”,即“无军队、无文盲、无污染”。“无门牌”怎么可能与“幸福”挂上钩呢?当地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号外报》总裁克萨达给出了答案:减少了数字与便利,增加了人情与温暖。

远到美国的纽约,近到巴西的巴西利亚,这些人为设计建造的城市在采用字母、数字等标准化命名街道时,都曾招致一些人的反对,认为这样直白僵硬的表述,缺乏历史底蕴与文化内涵。而由数字构成的门牌号,在便利快捷的同时,也增加了城市丛林感,让人觉得生硬冰冷、缺乏人情。设身处地,由已度人,这样的问题便不难理解。“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大槐树”短短三个字,就足以让人内心涌起浓浓的思乡之情。与“大槐树”有关的地址和表述,都会令人倍感温馨亲切。设想对于这个全国以“寻根”和“祭祖”为主题的唯一民祭圣地进行数字编号,给人的感觉则肯定是另一番光景。而在哥斯,不但“参照物”令人发思古之幽情,来回奔波的邮递员也充当了感情联络的信使。尤其是在地址不详或表述有误时,一封信常会使得“对面不相识”“老死不往来”的左邻右舍从相聚相叙到相知相融,来回奔波的邮递员也充当了真正意义上的友好使者。生活在闹市而无“城市丛林”之虞,哥斯人自然热切地拥抱着这份“独乐乐”的幸福。

对哥斯特殊地址的迥异评价,本质上是源自“快捷”与“温情”的机会成本之争。重“快捷”的外地人因不明实情而视无门牌号地址为怪物;而对于身处其中的当地人而言,这一温情的“怪物”则如同一颗充满人文情怀的明珠,令人玩味、低回、牵情,值得掌捧、口含、心铭。

(责编:覃博雅、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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