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4日，英国伦敦，一列蒸汽火车从捷克首都布拉格开抵当地。这辆列车是为了纪念温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协助近700名犹太儿童从捷克斯洛伐克逃亡到英国70周年而发出的。活动当天，他们中的许多人向温顿致谢。图为纪念活动现场。 　　人民视觉

图为温顿家乡梅登海德火车站第三站台上的温顿雕塑。 　　资料图片

　　今年3月，英国皇家邮政总局发行了一套“伟大的人道主义者”邮票，以缅怀“英国的辛德勒”——尼古拉斯·温顿。进入4月，在温顿的家乡梅登海德，为他建造纪念公园的热议越来越多，伦敦也准备以温顿的名字为一条街道命名。此前，英国女王特封温顿为爵士，捷克总统泽曼亲自为温顿颁发最高荣誉“白狮勋章”，被温顿拯救的669名孩子视他为亲生父亲，捷克和英国的火车站都竖立着温顿的雕像，甚至在遥远而浩瀚的太空中，还游荡着一颗由捷克发现、以温顿名字命名的小行星……

　　“他是我们小城的骄傲”

　　由伦敦驱车西行约一小时，便来到伯克郡的梅登海德小城。春末夏初，英伦大地乍暖还寒，当地居民却热情似火。英国的温顿雕像位于梅登海德火车站第三站台。正当我犹豫着是否要买一张车票，以便进站台拍照时，工作人员询问我需要什么帮助？当说明来意，对方不假思索地说：“您进去吧，温顿爵士是个好人，他是我们小城的骄傲！”

　　走进第三站台，温顿雕像映入眼帘：他嘴角微勾，表情闲适，身子斜倚在椅背上翻阅书籍，似在等候着下一列火车的到来。这与捷克首都布拉格火车站温顿雕像形成强烈对比：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旁紧跟着一个孩子，急急忙忙地追赶火车，情形十分紧张……也许，是因为回到了宁静的故乡，感到身心放松；也许是因为他成功地把数百名孩子从纳粹魔爪下抢出来，终于感到宽慰和如释重负了吧？

　　梅登海德犹太教堂大拉比乔纳森·罗曼对我说：“温顿实在了不起，他拯救了669个人，其中绝大多数是犹太人，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现在，这些孩子的儿孙，都已经有6000多人了。温顿爵士是真正的义士，他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

　　1938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年轻的股票经纪人温顿原本决定圣诞期间去瑞士度假滑雪。应朋友之邀，他飞到布拉格。

　　当时，德军铁骑已踏进捷克北部的苏台德地区，25万难民涌进战争阴云笼罩下的布拉格。犹太难民营内的悲惨场景，尤其是儿童的无助和绝望，深深触动了温顿，他决心帮助这些无辜的孩子逃离纳粹魔掌。

　　1938年底，英国发起了名叫“难民儿童救援”的计划，允许17岁以下未成年犹太儿童，在寻找到寄养家庭的情况下，进入英国境内。温顿在布拉格下榻的简陋酒店设立了临时办公室，那些迫切想将孩子转移到安全地方的父母们蜂拥而至，长长的队伍引起了盖世太保的注意，温顿通过各种关系，总算化解了危机。

　　将大批孩子送到英国，必须动用火车。在布拉格，温顿想尽办法买通捷克铁路官员，终于打通了关节。准备工作在1939年3月14日就绪。当天，脖子上系有标明身份号码的20名犹太儿童乘坐第一列火车悄然驶离布拉格，目的地正是大不列颠。仅几个小时后，希特勒便宣布将捷克的波希米亚省与摩拉维亚省纳入德国“保护区”。温顿与朋友又安排了8列火车转移孩童，可惜只有7列成功帮助孩子们逃离。1939年9月1日清晨，德军闪电入侵波兰，原定于当天驶出的最后一列火车在边境被截，随后被勒令改道直接去了索比堡集中营的毒气室……

　　“宣战数小时后，那班列车就消失了。”温顿后来含泪回忆道。“车上250个孩子杳无音讯。如果能够提前一天，他们就能安全离开，这真令人伤心不已。”而那些被救出的600多名儿童实为万幸。这些孩子的父母，后来都相继惨死在法西斯的毒气室和集中营。“拯救一个人，就是拯救了整个世界”。犹太经典《塔木德》中这句著名箴言，正是对温顿义举的最佳褒奖。

　　“一份温顿名单”

　　温顿1909年5月19日生于伦敦，父母原本是德国犹太人。他一生最辉煌的事迹，便是救助犹太儿童。

　　二战后，温顿一直住在梅登海德，过着宁静、平淡的生活。他对自己的救援壮举只字不提，连妻子格莱塔等家人都不知道英雄就在自己身边。1988年，格莱塔在整理阁楼时，发现了一个发黄的剪贴簿，上面有大量的史料、照片和相关文件，详细记录了如何从纳粹屠刀下救人的经历。笔记本的背后，是“一份温顿名单”，记录着所有获救孩子的姓名。当格莱塔希望丈夫做出解释时，温顿表示这些东西已经没有意义，建议妻子将它们扔了。

　　格莱塔哪里舍得扔掉，而是把剪贴簿交给了英国广播公司。时年79岁的温顿被请进英国广播公司一档流行的周日晚间节目“那是生活”演播室。在现场，当主持人询问谁是被温顿拯救的人时，前几排的人齐刷刷站了起来，温顿激动得热泪盈眶。“和战争本身相比，战前的一切都不值得一提了。”温顿说，“我不是故意保密……我只是没说而已。”温顿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透露当时的想法：“看到那么多孩子处于危难中，必须要将他们带到避风港。”

　　温顿的事迹终于浮出水面，为世人所知。英国犹太教首席拉比萨克思赞赏温顿是“我们时代的伟大英雄”。泽曼赞扬温顿给了捷克孩子们“最好的礼物”——获得生命和自由的机会。2014年，泽曼在温顿105岁生日的贺信中写道：“你的生命，因众多原因而非比寻常。但你不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你的义举树立了一个人道主义、利他主义、个人勇气和谦虚低调的榜样。”

　　2015年7月1日，温顿溘然长逝，享年106岁。英国首相卡梅伦撰文称，温顿的行为值得全世界铭记。“这个世界失去了一位伟人。我们绝不能忘记温顿爵士从纳粹铁蹄下救出这么多孩子的人道主义之举。”英国各界乃至世界不少地方，都在缅怀这位了不起的英雄。

　　温顿的女儿芭芭拉为父亲写了本传记，书名叫《如果并非不可能》。“如果并非不可能”，这是温顿的座右铭：“如果一件事并非不可能，那么一定有办法去做。”正是这种精神，激励着当年的他克服重重困难，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营救那么多的犹太儿童。芭芭拉在书中写道，父亲不希望被视为一名遥不可及的英雄，“如果读了他的故事让人觉得‘那是个英雄，我永远做不到’，那绝非父亲所愿”。

　　清癯的面孔、花白的头发、棕黑色厚眼镜后面慈祥而睿智的目光、火热的心肠……这是温顿生前给人们的印象。今天，斯人已逝。人们会一直记住温顿，记住他的音容笑貌和他救助无助儿童的英勇之举，记住这位人道主义者身上闪烁的优秀人格和崇高精神。

　　制图：蔡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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