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桂子指着照片，向记者描述2009年演唱《说句心里话》的情形。 　　本报记者 刘军国摄

松田桂子珍藏的唯一一张养母（左一）儿时的照片。 　　本报记者 刘军国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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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句心里话，我有两个家，一个家在东瀛，一个家在中国。说句实在话，我也有恨，战争带来的灾难，永远记住它……”

　　进入客厅，首先映入记者眼帘的是墙上的一组照片。这组照片拍摄于2009年11月11日，对女主人松田桂子来说，那一天终生难忘——在中南海演唱改编的歌曲《说句心里话》。“可以代表几千名侵华战争遗孤，通过歌声向全中国人民说句心里话——表达对中国政府、人民以及养父母的无限感激之情，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松田桂子对记者说，“难忘中国亲人的养育恩情。”

　

　　松田清楚地记得，养父母视自己为掌上明珠

　　松田桂子是一名日本侵华战争遗孤，今年75岁。她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孤身一人作为开拓团成员，前往中国东北地区。后来，母亲背着不满两岁的松田来到中国东北寻找丈夫。母女俩费尽周折来到位于哈尔滨的开拓团聚集区后，得到的却是“丈夫已被征兵，离开了哈尔滨”的消息。

　　母亲只好带着松田一边沿街乞讨，一边打听丈夫的下落，后来不得不将松田交给在哈尔滨做生意的中国人刘福臣夫妇。

　　到刘家后，两岁的松田一个劲地喊着“卡桑，卡桑……”却不肯吃东西。无奈之下，刘福臣妻子找到一个懂日语的人，才知道松田在用日语叫“妈妈”。为了让松田吃东西，刘福臣夫妇只好哄她说，“你妈妈出远门了，你得好好吃饭，只有这样才能见到妈妈。”松田开始吃东西，一天天长大，但再也没有见到生母。

　　刘福臣夫妇给松田起名“刘桂芝”，还起了一个小名——领弟。儿时的记忆虽有一些模糊，但松田清楚地记得，养父母视自己为掌上明珠，即使1947年弟弟出生后，也一直如此。

　　养母1950年生下第二个女儿后，落下了病根。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只好把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妹妹送人。刚满10岁的松田虽然并不懂事，但一个劲地喊着：“不要让妹妹走”。

　　两年后，松田的养父和养母先后因病去世。12岁的松田再次成为孤儿，这次她与弟弟、妹妹相依为命。

　　1954年，大伯将她们三个带回山东老家。“虽然当时大伯家生活十分艰苦，但大伯、大妈和姐姐都特别照顾我们。”松田向记者回忆道。后来妹妹也因病去世，对松田来说，弟弟成为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为响应国家号召，松田于1959年前往黑龙江省的北大荒密山青年水库支边。1960年12月，水库修好后，松田进入虎林县制材厂，后来又调入东方红林业局工作。再次回到黑龙江的松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在山东老家的弟弟。

　　当了十年兵之后，弟弟转业留在大庆。1986年，松田在东方红林业局病退。1990年，松田与家人一起回到日本。

　　对松田来说，除丈夫与孩子外，最亲的就是弟弟。1990年回到日本之后，松田每年都要回中国，去大庆看弟弟。“虽然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我跟弟弟的亲情早已超越血缘关系。”松田说。每当日本发生地震，弟弟都会第一时间打来电话：“姐，您那边怎么样？”2011年日本大地震之后，弟弟又打电话说：“你那边可能有辐射，回来吧。”

　　中国人民有博大的胸怀和善良的心地

　　“养父母把我拉扯到十来岁，又供我上学，真的不容易。我当了母亲后，更加理解养父母的艰辛。”

　　“很少有一个国家的人民，能有中国人民这样博大的胸怀和善良的心地。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之际，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能不可恨吗？在看到日本孩子后，中国人却说，‘要把无辜的孩子养大，孩子没罪’”。松田满怀感激地对记者说。

　　在松田的记忆中，养父母就是自己的亲爸亲妈。八九岁时，每当有邻居小孩儿对松田说“你是‘小日本’”时，养母都会去找孩子的家长，要求家长管好孩子。松田还清晰地记得养母对自己说：“别听他们瞎说，什么日本孩子啊，战争后确实有很多日本孩子留在中国，但你就是妈妈亲生的。”

　　对松田来说，有两个遗憾。一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氏。二是没有找到养父母的坟墓。松田跟弟弟约定，在家里设立一个佛龛，供奉父母的牌位，让子孙后代都铭记中国养父母的恩情。

　　松田没有养父的照片，只有一张养母的照片。这张照片与其他中国亲人的照片占据了大半个墙壁。“这张照片拍摄于100年前。这个女孩就是小时候的养母，这位是我大伯家的姐姐，当时在山东时，她非常照顾我们，这是舅妈，我每年都回哈尔滨看望她……”松田十分珍惜与每位中国亲人点点滴滴的记忆。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中国的老妈妈

　　回到日本后，几乎所有的侵华战争遗孤都过中国的春节。2008年，一名侵华战争遗孤家属将歌曲《说句心里话》进行改编。松田与很多侵华战争遗孤一样，非常喜欢这首歌。对于年过六旬的松田来说，不少日语单词记了很多遍都会忘记，但这首歌第二天就能唱了。因为这不仅是一首歌，更是松田几十年的心里话。

　　松田向记者唱完《说句心里话》之后，激动地说：“无论到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中国的老妈妈。没有养父母，就没有我的今天，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对我的恩情。我要让儿孙们把这份恩情传下去，让他们与中国一直友好下去。我是孤儿，我不希望再有战争。”

　　当记者问如何看待自己成为侵华战争遗孤这件事时，松田向记者再三强调，今年是二战结束70周年，我们要和平，不要战争。我们是战争的受害者，我们是孤儿，不希望再有新的战争受害者。

　　2013年，松田曾带女儿和外孙等一起去侵华日军七三一部队罪证陈列馆。小学六年级的外孙在看展览时非常震惊：“日本军人太残忍了！以前经常听外婆和妈妈提起那场战争，看了展览才能明白日本帝国主义当年给中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尽管如此，中国人还能收养外婆，非常了不起。我希望日本与中国一直友好、和平下去，永远没有战争。”

　　（本报东京8月7日电） 

　　《 人民日报 》（ 2015年08月08日 11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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