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发现如此智慧的领导人”
——法拉奇评邓小平
法拉奇是意大利《晚邮报》的记者,也是世界各国重要报纸的自由撰稿者。她曾采访过世界上许多政要人物,包括基辛格、西哈努克、梅厄夫人、阿拉法特等,并写了一本书。法拉奇坦言,她对采访对象的评论、印象都会毫不留情地写在前言中。
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法拉奇非常关注中国发生的事,特别对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产生强烈的兴趣。她搜集了邓小平的资料,看外国人写的邓小平传记,对邓小平的生平有所了解。
她说要让世界得到关于中国的第一手信息。现在全世界都对中国感兴趣,许多人揣测中国要走当年赫鲁晓夫的路了,中国正处于大变革时期,而开始这一变革的是邓小平。世界不大知道邓小平,究竟邓小平要干什么?她觉得要了解中国的走向,邓小平是关键人物。
1980年8月21日,邓小平在人民大会堂118厅会见了法拉奇。这次采访的安排很特殊,法拉奇提出她要独家报道,不让任何其他新闻机构的人参加,包括中国记者。所以,这次会见时,中国摄影记者只拍了几分钟就退场了。当时在场的只有邓小平、外交部新闻司司长钱其琛、法拉奇和翻译施燕华,还有一个记录员,共5个人。
法拉奇毕竟是一位有经验的老记者,一坐下来,就把录音机放在茶几上。其实,第一次坐下来面对这位世纪伟人时,她对采访能否成功,心里也没底。似乎为了给邓小平一个好印象,她说:“明天是您的生日,我要祝贺您,祝您生日快乐!”邓小平幽默地说:“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从来不关心什么时候是我的生日”。法拉奇说:“我是从您的传记中知道的”。邓小平说:“就算是吧,也别祝贺我。我已经76岁了,到了衰退的年龄啦!”法拉奇说:“我父亲也是76岁,我要这么对他说,他肯定会打我两巴掌的”。邓小平说:“是呀,当然不能对你父亲这么说”。
采访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了,但并不是整个过程都是轻松的。寒喧结束,一场紧张的交锋开始了。
当时天安门广场上还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像。法拉奇对挂斯大林的像很不理解,她认为赫鲁晓夫反斯大林,是英雄,在这个问题上她与邓小平争论起来。最后邓小平抓住她问题的实质,一针见血地回答:“我要告诉你,我们决不会像赫鲁晓夫对待斯大林那样对待毛主席!”邓小平指了指法拉奇的笔说,请你一定要把这句话记下来。
法拉奇对邓小平的话不能理解,她坦率地说:“这是您刚才说的许多话中,第一个我不能理解的问题。但我有一句话,希望您听了不要生气,这不是我说的,西方有人说您是中国的赫鲁晓夫!您对此有何看法?”
这个有点鲁莽的问题瞬间使会见厅的空气凝重起来。施燕华心里有点儿嘀咕,她怎么问这么不礼貌的问题?翻译完这个问题,施燕华不安地看着邓小平的表情。邓小平听了不但没有表示丝毫的怒意,相反却报以爽朗的大笑,他以平静的语气,从容地回答说:“哦,在西方他们称我什么都可以,但是我对赫鲁晓夫是了解的,我个人同他打了十年交道,我是了解这个人的,把我比作赫鲁晓夫是愚蠢的”。
邓小平概括了赫鲁晓夫对中国做的种种坏事:中断援助项目,干涉中国内政,企图控制中国,要求在中国设军事基地等。他知道这些例子不一定能说服法拉奇,继续争论毫无意义,于是宽容地说:“看样子,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达不成协议了。这样吧,你保留你的观点,我保留我的。我们不谈赫鲁晓夫了”。
法拉奇虽然不再提赫鲁晓夫,但仍然对改革开放会把中国引向何处,疑惑不解。她问邓小平:“您是否认为资本主义不都是坏的?”她还觉得邓小平主张保留农村的自留地与共产主义理论有矛盾。这些问题不仅国外关心,国内也有不少人觉得难以解释。
邓小平明确地回答了法拉奇的问题:“首先要弄清什么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要比封建主义优越,有些东西并不能说是资本主义的”。他列举了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生产管理等,任何社会、任何国家都应学习,是没有阶级性的。他指出,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是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阶段,必须把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结合起来,才能调动积极性,发展社会主义。
邓小平接受法拉奇采访
8月23日上午,邓小平又见了法拉奇一次。两次加起来约有4个多小时,邓小平重点对国际形势作了深刻的分析。第二次谈话结束时,邓小平高兴地站起来,与法拉奇握手告别。他幽默地说:“怎么样,我考试及格了吧?”法拉奇连忙说:“精彩极了!”
8月31日、9月1日,西方各大报纸连载了法拉奇采访邓小平的全文,引起强烈反响,人们对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开放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法拉奇接受美国电视台采访时说:“我所采访的世界领导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像邓这样坦率、深入地谈论历史问题。他超越了个人恩怨谈历史问题,是谈得很深的。”法拉奇认为,对邓小平的采访,是她事业中最成功的一次。同年9月,法拉奇给邓小平写了一封感谢信,在信尾她写道:“采访您是我的宿愿。我曾经担心语言障碍会妨碍这一愿望的实现,现在看来,这一担心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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