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希德·阿利莫夫：文明精神的同源

　　历史表明，相邻国家的人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不会总是毫无波折的。但幸运的是，纵观中塔两国关系史，即使最挑剔的史学家都无法找到任何惹人注目的污点。究其原因，我们更倾向于可以称为文明精神同源这一因素。近三千年来，正是这一同源性引起了相邻国家人民精神上的共鸣，并且在晚些时候，在整个连接东西方的丝绸之路时代引起各种反响，此起彼伏。而在今天，在塔吉克斯坦共和国获得独立之后，这一历史和时代的回声又带着新的力量，响彻云霄。关于这一点，塔吉克斯坦共和国拉赫蒙总统在《历史中的塔吉克人》一书中有着鲜明、令人信服的论述。该书被译成多种文字，不久也将与中国读者见面。

　　对塔吉克人而言，邻国不仅仅是个地理概念，这首先是精神范畴的概念。塔吉克传统道德理念认为：远亲不如近邻。显然，把塔吉克人和中国人自远古时代就联系起来的不仅仅是丝绸之路。很有可能被公认为丝绸之路开创者的中国古代著名外交家和旅行者张骞（公元前二至一世纪），从当时居住在中亚的人们身上不仅发现了通商的机会，而且找到了交流、丰富文化的条件。中国的历史文献中详细记载了巴克特里亚的居民是如何兴高采烈地欢迎汉武帝的使者。张骞之后，每年都有被称为“使团”的、运送中国商品的商队前往欧亚的腹地。多年以后，使臣们同中亚统治者们派出的使者一道返回中国。例如，粟特的使者们给中国带来了玻璃、绿松石、马匹、宝石等。

　　用粟特语言撰写的、关于公元三、四世纪的文献资料表明，古代粟特人——现代塔吉克人的先民——同中国西部不仅有着活跃的贸易往来，还有丰富的文化交流。例如，据中国史籍记载，葡萄酒酿造就是从费尔干纳盆地传到中国的，种植苜蓿（三叶草）也是。还有的认为棉花作物也是从中亚引进中国的，就像石榴、杏和核桃树的树苗一样。而中国人也把生产丝绸和漆器等的技术传授给中亚及伊朗的人民。历史学家证明，五至七世纪时正是粟特人和伊朗人把中国的丝绸销往了欧洲。

　　欧亚大陆的中心地带总是处在东西方的交叉点上，不仅是地理位置层面的意思，而且在历史文化层面上亦然。伊朗语族人民的发祥地自古以来就对历史潮流，对所有信息载体持开放的态度：这一古老地区的文化土壤自远古时期就是各族人民、各国各地区交流和充实思想的交汇之地。虽然军队远征和各种战役、宫廷政变和民众暴动的喧嚣往往淹没了文明对话微弱的声音。但是，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扬起的滚滚烟尘后面，国际文化交流从来没有停歇过。经过古代塔吉克人及其祖先居住地——撒马尔罕和布哈拉、巴尔赫和希罗特、胡占德和哈特隆、巴达赫尚和梅尔夫——行进着满载货物的商队，运送的不仅有丝绸和宝石，毛皮和瓷器，以及中国工匠们制作的毛皮手工产品，还有书籍手稿，其中大部分书籍后来被翻译成远离其作者祖国的其他地方的语言。众所周知，萨曼尼德王朝的奠基者就曾多次派使节前往中国，建立发展政治、经贸文化联系。

　　各国人民之间的相互关系正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样，其实质是活生生的、丰富多彩的。在谈到整个塔吉克斯坦-中国的历史交往时，必须强调的是，这一交往涵盖所有主要的精神活动领域——宗教、科学和艺术。如果从这一宽泛角度看待历史上的宗教的话，则很容易发现下面两个具有文化意义的现象。第一，前穆斯林时代还是硕果累累的，也就是非常重要的；第二，当代塔吉克人的先民曾在远远近近的周边国家——无论是平原和绿洲上，还是草原和高山里——居住的人们当中，不仅传播自己的思想（拜火教和摩尼教），而且还传播基督教，以及佛教。从事这一活动的绝不是外来的传教士。早在希腊-马其顿入侵时期开始，形成塔吉克民族来源之一的粟特人不仅曾迁移到当今中国的西部地区，而且还深入到了腹地。再晚些时候，在整个公元三到七世纪，大量的粟特侨民区控制了丝绸之路上整个亚洲地段，粟特语变成了国际交往的通用语言这一点就是明证。

　　不仅如此，根据史学家的考证，粟特人在中国获得了军事、政治和文化方面的高度承认。现代塔吉克人的某些先民曾信奉孔子的学说。例如著名的医学家丁鹤年就在孔子学说上达到过很高的水平，他与自己的同乡伊芙基霍拉特-丁共同编写了《回回药方》，同时用两种文字——母语波斯-塔吉克文和汉文——写成。《回回药方》的几本残卷仍珍藏在中国国家图书馆里。据研究人员的考证，其中列出的治病方法和大部分药方就是从伟大的依本西纳及他的《医典》中借鉴来的。

　　众所周知，除了阿拉伯人，波斯-塔吉克人对伊斯兰教在中国的传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波斯-塔吉克诗人萨迪的作品至今还在中国的宗教学校中进行研究。有这样一种观点，即中国回族穆斯林的先民是来自中亚和西亚的“大食”即波斯穆斯林。其中就有中亚的塔吉克族。云南和宁夏的回族先民中有的就是元朝和明朝时期来自布哈拉和萨马尔罕的。明朝出版的回语字典中就有许多波斯-塔吉克语的语句。

　　根据中央民族大学胡振华教授的见解，“大食”一词在古汉语中被解读作“DA-DJEK”，很像“TAD-JIK”在汉语里的发音“塔吉克”。另外，别看中国回族穆斯林的母语为汉语，但在其日常生活中至今还使用着相当多的波斯-塔吉克语词汇。例如：他们把“肉”叫做“郭什”（GOSHT）；把“朋友”叫做“多斯提”（DOST）；把“敌人”叫做“杜士蛮”（DUSHMAN）；有的地方的回族人迄今把“没有”说成“涅斯”（NEST），等等。

　　林林总总的例子证明，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对外国人及异教徒持非常宽容的态度，容忍外国文化的影响，不排斥它，而是借鉴和吸收，进而丰富自己的文化。正因为此，今天的中国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一个几大世界宗教和谐共存、文化多元的多民族国家。

　　在这一历经千年、马赛克般无以伦比、丰富多彩的中国文化中，每个人都能找到自身远古历史及民族文化的影子。我们也找到了，遵循着伟大诗人费尔多乌西的教诲：“如果这条道路能引领你认知世界，哪怕它漫长而艰辛也要勇往直前！”照亮通往这些令人惊奇、有时出人意料的“发现”（在以后的文章中会介绍到）之路的，是想更加深入了解中国及伟大中国文明的衷心愿望，是找到历史上连接我们两国人民的丝线的热切期盼，其目的就是希望今天的中塔睦邻友好与合作关系更加巩固、得到新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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