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非国家公园观察久了，会看到一种情况：凶猛的狮群来袭，非洲野水牛会钻入灌木丛，而狮子们很忌惮，不敢再贸然进攻。当地向导说，这种灌木叫做凸枣，枝条曲折，每个弯曲的节点都生出两根利刺，一勾一直，一旦被扎便难以脱身。故而凸枣树成为非洲野水牛的“避难所”，又别名“水牛刺”。在南非祖鲁人的传统中，凸枣树寓意深远：弯曲的枝条如同人生境遇般起伏跌宕，枝条上的每个节点仿佛一次次遭逢转折，勾刺象征不要忘记过去，直刺则代表放眼未来。

　　1998年，南非出台《国家森林法》，规定某些树种、单独一棵树或树群都可以受到保护。以此为基础，2003年，南非政府启动“冠军树”项目，旨在认定全国范围内需要保护的特殊树木。想要成为“冠军树”，可并不容易。如果依据自然生物学标准申报，需综合考虑树木直径、高度和冠幅，依照特定计算公式评估；倘若根据文化遗产标准申报，则要综合审美、景观、历史、文化、经济5个方面综合打分，满分10分，高于6分才有资格入选。经过严格评估，截至2018年，南非先后有93棵“冠军树”通过认定，其中5棵后因各种原因遭到除名。

　　84号“冠军树”的生长地颇具历史意义。这是一棵高近40米的印度榕，扎根桌山北麓、开普敦老城区“公司花园”入口。17世纪中期，“公司花园”初具雏形。在大航海时代，现代生物分类学开始勃兴。当人们漂洋过海，从南亚带回印度榕树苗栽种于“公司花园”入口时，这里已然成为植物学研究的一处重镇。

　　这是一棵名副其实的“冠军树”：它见证开普敦反种族隔离的历史过往；它遥看10公里外大海中的罗本岛，纳尔逊·曼德拉曾在那里度过漫长的18年岁月；它听到800米外的开普敦市政厅传来的声音，那是曼德拉正在发表公开演讲……经历风雨后，这棵大树终见“浩气展霓虹”。

　　告别84号“冠军树”，从“公司花园”出发，沿桌山顺时针驱车12公里，便抵达东南麓的科斯滕博什国家植物园。1903年，英国植物学家亨利·皮尔逊来到开普敦执教。他发现当地植物种类非常丰富，便于1913年创建了科斯滕博什植物园，这也是世界上第一座以保护本土植物为主旨的植物园。

　　英国植物学家罗纳德·古德参考这里的研究结果，于1947年将全世界的植物划分为六大地理区系，其中占全球陆地面积不足0.5%的开普地区由于拥有近万种维管植物，且特有种类繁多，被单独划分为一个植物区系——“开普植物区”。尽管在2023年科学家们更新了世界植物地理区系，将开普植物区并入非洲区，但这里仍是全球植物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地区之一，植物种类之多堪与亚马孙热带雨林媲美。因此，2004年，包括桌山国家公园在内的7处保护区以“开普植物区保护地”之名列为世界自然遗产。

　　探访科斯滕博什国家植物园时，我看到许多小学生正在接受自然教育。草坪上、鲜花前，孩子们灿烂的笑容和求知的眼神令人久久难以忘怀。如同周遭的茂盛树木，他们也将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自由健康地成长。

　　《 人民日报 》（ 2023年08月16日 1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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