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西班牙“斗牛”日薄西山

来源：人民网-国际频道  2013年01月22日10:30

主斗牛士表演躲闪的技巧  （于世文摄）

元旦假期与来自西班牙的朋友小聚。“经济尚未摆脱困境、仍在向欧盟求援”，“西班牙足球魅力不减”，“弗拉明戈舞元旦在北京演出、风采迷人”……，这些都是聚会的谈资，但谈得最多的还是“动物保护组织声浪甚高，‘斗牛’日薄西山”的话题。谈起“斗牛”，让我们忆起几年前在西班牙观看“斗牛”的经历、见闻与感受。

凄 美 的 国 粹 凶 暴 的 残 杀

早有所闻，斗牛、弗拉明戈舞与足球并称为西班牙的三大国粹。既是国粹，那一定是一个国家传统文化中之精华所在，“舞”与“球”无疑是力与美的综合体现，确实值得观赏，可“斗牛”就不敢恭维了。对具有正常心理承受能力的人来说，只要你看过一次斗牛，就绝对不会再看第二次了，那惨不忍睹的场景会让人永远把它封存在记忆中。“其实，把看斗牛的亲历、感受与照片传递出来，让更多人思索其兴衰与存亡，未必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若不是朋友提出如此动议，我们是不会时隔几年之后、重新打开尘封的记忆写下这有关斗牛的文字的。

追溯历史，斗牛起源于西班牙古代宗教祭祀活动中，13世纪在西班牙人狩猎的实践中形成了赛牛游戏，18世纪初西班牙出现了用绳索和剑徒步斗牛的活动，18世纪中叶骑马斗牛甚为流行、曾统治过西班牙的古罗马凯撒大帝就是骑马斗牛的狂热者，随之形成冒险炫技的现代斗牛运动。300多年来，斗牛一直被视为勇者所为的时尚艺术。1743年，马德里建起首个永久性斗牛场，接着400多座斗牛场在西班牙各地建成，至此斗牛成为西班牙的全国性运动。每年3—10月为西班牙的斗牛季，每个赛季约有1000场斗牛赛事上演，每年5月中旬、纪念马德里守护神圣伊斯德罗的斗牛节更将斗牛赛事推向顶峰。

2007年4月，我们出游西班牙、葡萄牙，斗牛既是西班牙的国粹、当然不能不看。到达马德里的当天下午，我们就赶去看斗牛，当时还不算旺季，门票8欧元的价格也不算贵,若在旺季60—80欧元的门票也很难买到。约5时许，我们来到位于马德里东部的拉斯沃达斯斗牛场。那里彩旗招展，斗牛广告画十分醒目，广场上人头攒动，虽不是旺季，购票的人群也排成了长龙。这座斗牛场是1922—1930年建成的，1931年6月正式投入使用，其直径80米，可容纳2.3万名观众。这座斗牛场呈现西班牙北部地区流行的莫扎勒布建筑风格，其特点是马蹄形的拱门和圆墙顶端的细密棱纹；整座斗牛场的围墙均呈紫红色，墙壁上有精美的牛群雕像。当我们参观过壁雕落座时，环顾全场已经座无虚席，主席台上坐着皇室成员和斗牛协会的官员。

数百年来，西班牙斗牛形成一套完整而严格的程序，每场斗牛除入场式外，斗牛过程包括引逗、长矛扎洞、上花镖和正式斗杀四部分。当日下午6时整，在乐队伴奏下隆重的入场式开始。两位身着16世纪费利佩二世时代服装、头戴红缨帽的骑士率先出场，3名手持红黑双面逗布的斗牛士、3名花镖手、6名骑马的长矛手、斗牛士助手和身穿红、绿夹克衫的现场辅助人员依次入场，准备拖死牛的三马拉车紧随其后，近30人的队伍绕场一周后随着音乐的终止全部退场。接着公布将要被斗的公牛信息，工作人员举着白色牌子走到斗牛场中央，牌子上写着公牛的年龄、体重、饲养场地等信息，这个牌子要变换不同方向让全场观众都能看见，我们看到当日被斗杀的第一头公牛的体重是524公斤。

引逗是表演的开场，3名斗牛士助手使尽伎俩引逗公牛全场奔跑，旨在消磨公牛体力、减其锐气；接着是长矛放血，骑马的长矛手出场，他在与公牛的周旋中用3米长矛在牛的脊背上戳穿一个大洞，立即血流不止，受伤的公牛在疼痛中显得更为暴烈；下一幕是上花镖，长矛手退场后，接着3名花镖手出场，他们用带有金属利钩的花镖继续攻击公牛受伤的背部，以敏捷而准确的动作轮番把6支花镖都插入被长矛手戳穿的血洞中，真是雪上加霜，汩汩的鲜血流遍牛身，公牛狂怒不已，而带钩的花镖钩在肉里，花镖不会掉下来，始终挂在伤牛流血的脊背上，疼痛的公牛更加暴躁；此时号角吹响，身着色彩缤纷传统服饰的主斗牛士登场，这被视为斗牛表演“最精彩”的一幕。主斗牛士登场后先脱掉帽子向斗牛场主管请示允许斗牛与杀牛，例行请示的结果一定是“允许”的。只见主斗牛士手持利剑和比斗篷还小的穆莱塔、即一块红黑双面的逗布，开始与伤痕累累的狂暴的公牛周旋，他不断舞动逗布，展示早已练就的闪、转、避、腾、挪等显示功力的斗牛技艺，在公牛饱受折磨、体力耗尽、遍体鳞伤的前提下，寻机抽出隐藏在逗布中的利剑直刺公牛的心脏，将其一击致命。当被刺的公牛奄奄一息倒地之时，斗牛士举起了双臂接受观众的掌声。仅一剑刺穿公牛心脏、使其毙命的主斗牛士会获得一只牛耳作为奖赏，如他斗牛同样精彩，还能获得牛尾一条；如一击未中，可以连击3次，如3次未中，斗牛士将被除名，观众会给他喝倒彩。不是每头公牛被刺穿心脏后都会立即死去，因此当斗牛士扬剑刺杀公牛后，助手们还会上场用匕首戳刺公牛头部的中枢神经，加快它的死亡速度。完成上述四步斗牛程序总共20多分钟，至此斗杀第一头公牛的表演全部结束，此时三马拖车上场将死去的公牛拖走。然后清洁人员出来打扫血迹、清理场地，迎接第二头面临厄运的公牛出场。

在斗牛场上被斗杀的公牛品种要求严格，都是经过特殊饲养的布拉沃牛，体重一般在350—500公斤之间，普通的黄牛、水牛、牦牛都不适合斗牛表演。每场斗牛都要按以上程序斗杀6头公牛，目睹过一头活蹦乱跳的公牛历经百般折磨、终被毙命倒在血泊中的惨状之后，心在颤抖，神受煎熬，我们退场了，此生决不会再看第二次斗牛。这种凄美的国粹实质上是对动物生命的凶暴残杀。我们看到公牛在心脏被刺穿的一瞬间疯狂摆动头部、它浑身流血、背上挂满粘着鲜血的花镖、心脏插着长长的利剑，在不公平的搏斗中倒在血泊中，这惨不忍睹的“画面”一直定格在脑海中。斗牛场上谁是英雄？是虐杀公牛的斗牛士吗？不！一头头倒在血泊中的公牛更值得喝彩，它们才是斗牛场上拼命搏斗而最终被残杀的英雄。

禁 止 斗 牛 大 幕 拉 开

西班牙民族拥有拉丁文化传统，性格热烈奔放、崇尚激情、追慕勇敢矫健，斗牛作为“国粹”契合了这个民族的“天性”，因此它颇受推崇，数百年来兴盛不衰。西班牙著名作家菲特烈克.加西亚.洛尔卡就形容斗牛“可能是西班牙最伟大的诗歌和最持久的财富，是世界上最考究的节日”。的确，西班牙人观看斗牛胜似过节，他们个性懒散做什么都可能迟到，唯看斗牛一定守时，有的到现场观看，有的在酒吧观看电视直播。斗牛是西班牙的财富源泉，西班牙现有1350个公牛牧场、斗牛产业年产值达25亿欧元、直接创造就业机会逾20万人次，成为上交利税最多的门类；且斗牛早已形成一个利润丰厚的产业链，支撑着旅游、地产、养殖、竞技、服装等多个行业的发展。来自西班牙的朋友说，斗牛士在西班牙不仅拥有别墅、洋房、赛车，且社会地位也高于社会名流和演艺明星，可以说西班牙的斗牛士不管大小，个个都很“牛”，哪家出个斗牛士简直就是光宗耀祖了，远比哪家出个博士名气大。

世上的事物无时不在发展变化，斗牛的光环也不能永放光辉。伴随着血腥与残忍的斗牛赛事，西班牙每年有5万头没有罪过的公牛被生生杀死；斗牛所宣扬的恐怖与暴力戕害着广大儿童的心灵；斗牛的风险直接威胁着斗牛士的生命，在西班牙约250年的斗牛史上，载入史册的125名著名主斗牛士中，其中有40多名被牛角毙命，幸存者中也有不少人伤残毁容；伴随着斗牛与奔牛节的欢乐还带来了城市的污染，喧嚣的声浪、满城的醉汉、腥臭的垃圾、充满异味的空气……，动物保护组织和反对斗牛的一些政党不遗余力地列数斗牛的弊端，影响日益扩大。他们说，追溯斗牛的历史，当时生产力水平低下，人们不得不以狩猎为生存方式，冒险猎获到野牛十分不易，于是就拿野牛游戏一番以示庆贺，这是自然的、合理的、无可非议的民间举动。可时代发展到今天，人们还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猎获食物吗？现代人养牛、虐牛、杀牛的喋血“斗牛”还能以“国粹”为由继续存在吗？当代人难道只能靠虐杀公牛娱乐吗？不看发展，执意给反对斗牛人士扣上“不爱国”、“不想做西班牙人”、“抛弃西班牙历史”等“罪名”，能让人信服吗？斗牛所暴露的弊端和这一连串的“？”，正在唤醒越来越多的人质疑或反对斗牛。

来自西班牙的朋友说，西班牙媒体多次披露其国王卡洛斯一世和王后都不喜欢观看斗牛表演，西班牙前首相阿斯纳尔也从不涉足斗牛场，2007年西班牙环境部长克里斯蒂娜.那波纳更明确向公众表示：“我为我的国家有这样的传统而感到羞耻”。现在西班牙各地有许多年轻人厌恶斗牛，他们认为斗牛不仅残忍地让牛死去，更是对斗牛士生命的极大威胁；对观众个人来说，“一个下午花五、六个小时去看一场屠牛比赛，这是一种煎熬，而非享受。”据一项民意调查，在西班牙人中反对斗牛或对斗牛不感兴趣者已逾70%；近20年来，西班牙国内及国际的反斗牛组织逐年增多，几乎每年的“斗牛季”都有抗议示威行动。近10年来，反斗牛运动更是风起云涌，欧洲议会和欧洲人权法庭曾多次要求西班牙停止斗牛，欧洲媒体曾基于著名斗牛士阿帕里西奥被牛角刺穿咽喉的残酷事实，呼吁欧洲国家正式立法禁止斗牛运动；2004年4月，巴塞罗那议会通过决议谴责斗牛，并宣布成为第一个反对斗牛的西班牙城市；接着，西班牙全国已有42个城市宣布反对斗牛；西班牙政府颁令禁止14岁以下公民观看斗牛表演、也禁止14岁以下公民成为斗牛士；2007年夏，转播斗牛实况逾半个世纪的西班牙电视台毅然决定停止直播斗牛；从2012年1月1日起，巴塞罗那所在的加泰罗尼亚大区已彻底禁止斗牛比赛，庞大的斗牛场已被改造为商场。一年来公众对加泰罗尼亚的这项决定赞扬有加，并预测将会有其他地方效仿。

根据我们对西班牙斗牛的关注和这次与朋友的交谈，可以看出西班牙“斗牛”正在日薄西山。社会在发展、环保意识和动物保护意识在增强、现代人的娱乐生活丰富多彩，残忍的斗牛迟早会有谢幕的时日。不是吗？加泰罗尼亚大区禁止斗牛已拉开了反斗牛运动的大幕，以环保主义者和动物权益保护者为中坚力量的西班牙反斗牛潮流已势不可挡，斗牛场的“围墙”已岌岌可危，恐怕连西班牙的斗牛迷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政府会有什么超常智慧让这凄美的国粹永葆青春；当然，鉴于经济利益与“保护传统”的需要，西班牙是否会在全国禁止斗牛仍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