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退出欧盟会产生什么样的冲击？从欧洲一体化建设半个多世纪以后居然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我们就可以看到，欧洲确实面临严峻挑战。席卷希腊等国的欧元危机是老生常谈，近来英、法、德等欧盟大国也各自面临新问题。法国“新劳动法”引发罢工浪潮，德国难民问题催生社会对立，英国“脱欧”公投甚至导致政治刺杀，等等，这些足以印证欧洲面临挑战的复杂性、严重性。

　　在社会领域，经济全球化导致欧洲阶级矛盾重新趋于尖锐。以资本为一方、劳动为另一方的博弈，正在侵蚀欧洲社会的平衡稳定。经济全球化一方面使资本流动更加方便迅速，另一方面则迫使劳动力价格越来越低廉。产业由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大规模转移，结果是欧洲出现产业空洞化现象。而资本的收益日益压倒劳动力价格，导致欧洲贫富差距扩大，财富则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手里。这种现象使欧洲发达国家内部矛盾自冷战结束以来重新趋于激化。法国政府试图推出有利于提高国家总体竞争力的新劳动法，却引发社会动荡，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在政治领域，选举至上正在扭曲欧洲各国的政治生态，导致执政与选举本末倒置，政治家与民众之间的鸿沟日益扩大。选举本来是政治领导人产生的方式，然而，周期性的选举体制使选举本身的重要性日益压倒了执政行为及其成果。一个政治家能否成功当选或连选连任，取决于其能否让选民相信其竞选承诺，而非能否兑现这些承诺。这种现象造成的结果，就是竞选承诺无法兑现成为选举体制国家的常态。久而久之，西方选民对政治家的信任度越来越低，甚至出现对选举体制本身的质疑。选举与执政之间的失衡，值得人们高度重视。

　　在文化领域，难民危机使欧洲与地中海周边国家、北非国家和中东国家之间的文明冲突加剧，已经导致欧洲极端主义思潮和势力的蔓延高涨。从表面上看，难民危机似乎是一时一地的局部危机，但实质上却是西方基督教文明与阿拉伯伊斯兰文明之间冲突的现代版本。

　　在思想领域，欧洲近几年也在急剧变化。欧洲自文艺复兴以来，思想自由一直是活力和进步的保证，但今天这一自由已如巴尔扎克笔下的“驴皮”一样在日益变小。比如，法国某作家因在私人推特中的一句话被法庭指控，判处监禁和罚款。这类因言获罪的例子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而今天的欧洲，类似现象日益增多。一个正常社会应有的正常价值观如家庭、民族、工作、国家、学校等，现在在欧洲往往会因“政治不正确”而不能再论及。

　　至于经济领域，众所周知，欧洲面临高债务、低增长、竞争乏力和欧元危机等诸多问题。欧洲经济处于多事之秋已是国际共识。

　　面对如此广泛而深刻的挑战，欧洲该往何处去？欧洲曾有多次从危机中挣脱出来的历史，特别是二战之后，但这次面临更为复杂的局面。过去的危机都是单一的，而今天的危机则是综合性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从学界到政治界的共识，是欧洲需要改革。问题是如何改、朝哪个方向改。

　　欧洲目前的种种问题，涉及思想、社会、政体、经济、贸易、货币、教育等各个领域。对每个问题的处理，都会涉及其他问题，造成连锁反应。面对这种形势，欧洲人认为需要一场全面改革。比如，最近就有法国专家提出，应将总统选举改成七年一次，不可连选连任。这样，一方面给予当选者更长时间来治理国家，另一方面又解除其连选连任的负担，可以放手进行必要的社会与政治改革。法国政界也开始出现“不左不右”的无法归类的政党雏形，他们试图超越党派之争，给欧洲政治注入新的活力。而法国“黑夜站立”运动，则试图从民众角度来重新激起对体制本身的反思。目前，这一运动已经开始向欧洲其他国家蔓延。

　　欧洲确实到了需要一种真正意义上全面改革的时候。改革也已经成为欧洲再次振兴的关键词。欧洲将往何处去？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为文汇报前驻巴黎和欧洲记者）  

分享让更多人看到